领导开始诉苦,属下当然得陪几句。

“这周末我爸也给我塞了个相亲对象,想想头都痛。”梁曼鹭率先开口,她走在二字打头的最后一年,没对象,没结婚,没买房,标准的三无人士。在父母眼里,是漂泊在上海的可怜异乡人。

然而事实是,她住在长宁区推开窗户能看到梧桐树的公寓里,每周做一次皮肤管理,每月做一次头皮护理,网球、健身、普拉提。即便还不能像胡安琦那样随便买奢侈品成衣,她也会时不时送自己一些亮晶晶的小礼物,这是她给自己的奖励。没什么存款,但她用尽全力生活在这座城市的浮华里,并且乐此不疲。

宿醉的方舜淇喝了口热红茶,满脸不解,“那你不去不就好了,你爸妈还能追到上海来啊?”

正在给两位女士分沙拉的曾沐谦突然停下,转头看方舜淇,“你问这个问题前,曼鹭可能已经问过自己一百次了。”

说完,他又想到苏盈,想到她那晚的愤怒、尴尬和悲伤,想到心脏突突跳。

还好有工作。

曾沐谦在办公室一场会接着一场会地开,直到有人“咚咚咚”敲了敲他办公室的玻璃门。

他抬头,看见了梁曼鹭。

她的头发捋在一侧肩膀上,穿着卡其色的弯刀裤和高领毛衣,松弛洒脱。

“还没吃饭?” 梁曼鹭抱着胳膊靠在门上。

曾沐谦这才发现窗外天色沉沉,抬手看表,已经晚上七点了。

“今天得加班。”他无奈地笑笑,揉了揉肩膀。

“那一起吃东西?”梁曼鹭抬起拎着白色塑料袋的手,“我买了啤酒和寿司。”

“啊,多谢。”曾沐谦有些犹豫,“不过我半个小时以后要和海外团队开个会。”

梁曼鹭点点头,“猜到了,所以还买了牛奶。”

被工作淹没的那些情绪隐隐约约地漂浮上来,他想一个人待着,想忙忙碌碌,想把脑子塞满,但这些都是说不出口的话,他听见自己说:“好。”

梁曼鹭掀开易拉罐拉环,办公室很安静,能听见啤酒在易拉罐里“滋滋”冒泡的声音。

曾沐谦问她怎么还没走,她耸耸肩,“一个人回去也没什么意思。”说完,她突然笑了,喊他的英文名,“Zane,今天中午你说话的时候,我其实有点想哭的。”

曾沐谦以为自己中午说错了什么,“曼鹭……”

“不是生气,是感动啦。”她用套在手腕上的黑色皮筋把头发松松地卷成一团,“就是老方说,我明明可以不去,为什么还要去,但你跟他讲,这个问题我其实已经问过自己一百遍了。”

他松了口气,低头笑笑,拧开牛奶瓶盖。

梁曼鹭很认真地说:“Zane,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一愣,放下牛奶,“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如果是以前,你会和老方说一样的话不想相亲就不要去,干嘛在乎别人的看法。”

他抿了抿嘴,“听起来,我以前很讨人厌啊。”

“还行吧。”梁曼鹭笑着把一次性手套递给他,忽然问:“不过,你为什么变了?”

他猛地抬头看她,像被人看穿了心事。

落地台灯暖黄色的灯光里,梁曼鹭的眼睛亮晶晶的。

他突然有冲动,想说出心里的疑问和实话。

“最近我认识了一个朋友。”

“女人?”她问。

“嗯。”

“和我有一样的苦恼?”

“算是吧。”

梁曼鹭沉默了一秒,提了一个听上去奇奇怪怪的问题,“她的苦恼,是她主动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看见的?”

曾沐谦没想过,“有区别吗?”

“当然,”梁曼鹭撑着下巴,“我给你举个例子吧。以前呢,我喜欢过一个男人。有一次我给他发了条消息,但还没收到回复,手机就被偷了,那天我在外面吃饭。其实我家里还有个手机,但我太想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