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则是内心挣扎了半个多月。

于惠婷的红色手机,她也不敢碰,一直锁在抽屉里,可她一天都没有忘掉过那天发生的事,尤其在听同学们说要备考记者证时,她的心就不安定。

张安决定报警。

2006年5月21日,张安报警。

5月22日,警察上山搜寻尸体,一无所获。

5月24日,晚上八点,又是下雨,张安在家楼下的巷子里,再次见到那个山里戴帽子人,见他张口,贴着自己的耳边。

张安现在知道当时在山上,帽子男说的是什么了。

“安静一点。”

他让她不要报警。

也让她现在闭上嘴,安静一点,不要引来路人。

哗哗的暴雨声下,张安张大嘴无声点头,吓得一声都不敢出,膝盖落在地面,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冲着他的刀尖下跪。

我错了。

刀尖捅穿了她的喉咙中央,汩汩鲜血涌出,温热地流过邹文翰的指缝。

……

“可是她一直看着你啊。”

“……可是她一直看着你啊。”审讯警察嗓间干涩,捻了捻指腹,手心攥紧:“她今天也来了,你想不想见见她?”

邹文翰喉咙抖了抖。

二十年了,从在山上第一次见到那两个女学生,到张安在他身前下跪的画面,他至今清楚记得,犹在眼前,如今随着警察的话,毫不费力地想起张安的模样。

邹文翰目光不自觉落向桌面上的其中一张照片。

白箐箐笑了笑:“看来这么多年,你还是把她的脸记得很清楚。”

“你杀了这么多人,真奇怪,怎么就张安总出现在你梦里呢?”

邹文翰呼吸发抖,眼神离不开张安的照片:“我……不认识什么张安。”

监控室和审讯室两道声线一前一后交叠:

“她其实性格很温柔,本身话也很少,被你割断喉咙之后,她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不像你的女儿,每天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邹文翰,你说你的女儿会喜欢这个温柔话少的大姐姐吗?”

“你要做什么!”邹文翰猛地起身,看向监控室方向,毫不自知对上白箐箐的双眼。

“十二点四十三分了,现在果果一定睡了吧。”白箐箐声音轻柔。

明明眼前玻璃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却仿佛有一股吸力似得,邹文翰鬓角流下冷汗,喃喃重复:

“我……不认识张安,不认识这些人,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审讯室的灯光不知何时变得昏暗无比,邹文翰在黑色玻璃上看见自己的倒影,踉跄后退两步,跌坐在一片黑雨中。

地上积蓄的冰凉的雨水沾湿了他的裤子。

身前有个女人的尸体,眼珠瞪大向上翻白,好似在看谁。邹文翰看清女人的面目,冷不丁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将女人尸体套进麻袋,搬进货厢,连夜开上周边的荒山。

邹文翰在山里生活了很多年,熟知哪里人迹罕至,他冒雨挖出土坑,将麻袋口打开,没注意又对上她那双眼睛,暗骂一声,把人倒出来,丢进土坑。

人沉沉抛下去的一瞬间,他手腕上莫名传来一股力道,把他也拉了下去。

邹文翰闭眼。

短暂的黑暗后,冰凉的雨水拍在他脸上,睁眼就是黑蓝色的天空和高高的树尖,雨水竖直往他眼睛里垂落。

邹文翰感到浑身剧痛,脸朝旁一侧,看见自己躺在纷杂的白骨之中。

鬣狗忽然出现在高高的泥坑之上,似乎忽然闻见活人气息,准确地低头看下来,冲他吠鸣。越来越多的鬣狗出现,围在泥坑一周纷纷朝他看来。

天地间被暴雨下得只剩黑白。

邹文翰坐在一池白骨中间,心中无端恐慌,忽然听见什么声音,随着一道亮光一闪而过。

穿粉裙白色连裤袜的小姑娘站在高高泥坑上,蹦蹦跳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