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他……他还?好吗?”
王爷?
萧犇心想王爷挺好的,这个?时?候和世子估摸着还?没?醒呢,但他回忆起?自己临出门前楚陵的叮嘱,到嘴的话又改了口风:“不大?好,王爷昨日?又吐了两口血,病得起?不来床。”
崔琅闻言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痛哭出声,却不知是?哭自己愚蠢跟错主子,还?是?哭自己辜负了一个?挚友:“我是?个?罪人!罪人呐!!不仅差点害了王爷,还?害得母亲被?楚圭牵连杀害,我真是?万死也难赎罪孽!!”
当日?他离开凉王府后便想带着母亲隐姓埋名离开京城,不曾想赶到茅屋时?只见满地血迹,母亲早已被?楚圭派去的杀手灭口,若不是?萧犇相救,只怕他也要命丧刀下?。
萧犇盯着他看了许久,却冷不丁开口道:“你母亲没?死,如今正在城中一处民宅安身。”
崔琅闻言一怔,抬起?通红的眼睛震惊看向他:“这……这怎么可能??!我去时?明明看见满屋鲜血,母亲早已被?人推落山崖,树枝上还?挂着她的衣服布料!”
萧犇淡淡道:“那是?我故意弄出的障眼法,王爷猜到事败之?后诚王必会迁怒你的母亲,便命我暗中保护将她平安救出,待科举舞弊案了结后,将你二人隐姓埋名送往他乡,免得遭人报复。”
如果说崔琅一开始还?能?勉强支撑住身形,到最后却是?再也没?了力气?,整个?人失魂落魄跌坐在地,他红着眼睛看向萧犇,唇瓣无措动了动,嗓子暗哑得几近无声,说的却是?:
“为什么……”
为什么?
他害楚陵至此,对方为何还?要不计前嫌帮他?
崔琅本以为自己那颗被?世道磋磨狠了的心再也不会相信情义这种可笑的东西,楚陵所做的一切却又在疯狂动摇他的认知,心中仿佛发生了一场寂静无声的山崩,倾覆了什么唯有?他自己知道。
“没?有?为什么。”
萧犇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死寂模样,好似世间任何事都不能?引起?他的情绪,语气?平静:
“其实你如果早些将此事告诉王爷,他就算与那些世家门阀为敌,今日?拖着病体也会来金銮殿前替你讨个?公道。”
萧犇说着顿了顿:“可你没?有?……”
他这四个?字声音很轻,却如同一击重锤落下?,将崔琅晕头转向,喉间甚至泛起?了血腥味。
“你觉得他善,你觉得他忍,所以你从来不认为他这么与世无争的性子会为了你们与朝堂上那些人发生冲突,所以你宁愿相信诚王会给你想要的一切,也不愿相信王爷会还?你一个?公道。”
所以今日?来玄华殿中的只是?萧犇,而不是?楚陵。
所以那封奏折只是?为了还?天下?寒门士子一个?公道,再也不是?为了崔琅这个?人。
萧犇提剑缓缓步下?台阶,莫名想起?他当年十五岁不到就被?帝君指派给楚陵当贴身护卫,后来因失口提起?过逝的月贵妃犯了宫中大?忌,被?帝君下?令杖毙,那时?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毕竟他从来没?想到那个?对帝君谦恭谨慎至极的王爷,居然会为了一个?下?贱的侍卫在玄华殿里跪求三个?时?辰,只为请帝君收回成命。
崔琅那些人从来都没?看懂过王爷……
“噗!”
萧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身后陡然传来崔琅失态吐血的声音,以及宫女惊慌失措的呼喊,然而最终都随着他逐渐远去的步伐消失在风中。
直到此刻崔琅才终于明白?自己背叛了什么、辜负了什么、错失了什么。
不止是?十年寒窗,
不止是?长书万卷,
不止是?圣人之?言。
还?有?世上唯一一个?以诚待他的挚友,一个?值得满府谋士追随的明主,那是?天下?所有?士人的毕生所求。
可如今顿成云烟,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