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上次见崔琅的那个书房,只是千里江山的屏风早已被人撤下,烛火的光芒并不足以?驱散所有黑暗,楚圭坐在书桌后方面无表情盯着云复寰,阴影笼罩了他大半个身形,眼底的危险几欲凝成实质。
云复寰肩上系着一条黑色披风,他抬手将帽檐摘下,不慌不忙反问道:“难道只有凉王殿下许了好处微臣才能帮他么?征讨突厥乃是大事,收复失地也是大事,岳撼山是最合适的人选,当?初结盟之时王爷便答应过我,一不贪灾银,二不恕奸佞,既然您违背誓言在先,那就莫怪微臣无义了。”
楚圭嚯地一下从书桌后方站起身,然后箭步走到云复寰面前,连日来糟糕的局势已然让他有些?失态,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咬牙道:
“云复寰,需要本王提醒你?吗,墙头草可从来都没有好下场!不贪灾银?呵!你?知不知道就算本王不贪,别?人也会伸手去捞,既然如此本王为什么不干脆自己拿了!”
“你?真以?为底下那些?官员都是忠心耿耿的吗?没有银子没有好处谁会提着脑袋替你?卖命?!父皇本来就宠老七,他不争不抢什么都有了,本王若不替自己打算,谁知日后下场又是如何?!你?何必装得这么清高,当?初一边和老七知己相交,一边又暗中投靠本王,你?以?为你?的身上很干净吗?!”
他语罢不知想起什么,忽然冷静下来,压抑着急促的呼吸死死盯着云复寰道:“本王当?初与你?结盟之时许过的誓言依旧有效,登基之后不仅给你?封王封地,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会派兵剿灭突厥,但若是你?中途反水,可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了!”
誓言有效么?
云复寰心中冷笑,并不这么认为。
楚圭既然已经对?他起了杀心,那就说明两个人之间已经有了嫌隙,他日对?方登上帝位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自己,又何谈封王封地?
不过云复寰并不打算把刺杀的事拿到明面上说,现在他和楚圭充其量只是因为政见不合才吵架,勉强还有“转圜”余地,但如果?把刺杀的事情捅破,那才是真真正正撕破了脸皮,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云复寰思考片刻,心中已然有了计较,垂眸淡淡开口:“封王封地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派兵剿灭突厥,王爷应该知道微臣全家都死在了突厥人手中,此仇不报枉为人子,满朝庸碌之辈,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岳撼山,微臣岂能错失良机?”
楚圭语气?讽刺:“你确实不愿错失良机,结果?现在白白给老七送了个垫脚石,等到岳撼山得胜归来,朝堂上哪里还有本王的立足之地。”
云复寰顿了顿:“此人并非世家出身,背后亦无靠山,倘若得胜还朝最大的可能便是被陛下收为己用。”
楚圭目光闪动:“老七对?他有举荐之恩,你?就这么肯定他不会投靠老七?”
云复寰反问道:“平定突厥是多么大的功绩,王爷难道不知吗?岳撼山倘若真的做到这一点,他日归来必然手握兵权,凉王拉拢此人只会惹得帝君疑心,再则……”
楚圭追问道:“再则什么?”
云复寰的目光有一瞬间出神,仿佛想起了什么旧事:“西陵兵精粮足也不过是近几年的事罢了,论起马战厮杀依旧还是突厥占优,岳撼山也未见得就能力挽狂澜了,他若大败而还,定有数万士兵被连累,凉王就会成为全天下的罪人,如此,王爷还要忧心吗?”
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
楚圭只看?到了事成之后楚陵可能获得的利益,却忽略了突厥人的凶残,四州之地又岂是那么好收复的,万一真如云复寰所言,到时候他什么都不必做,人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把楚陵淹死。
楚圭闻言紧绷的神色终于释然了几分:“也罢,岳撼山一事本王就不与你?计较了,只是将来有什么决定你?必须同本王商议,绝不可擅自行?动。”
云复寰抖了抖袖袍,颔首施礼:“谨听王爷吩咐,如今时辰不早,未免惹人注意,微臣就先行?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