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江流今日穿一身墨色刻丝锦袍,与薛江林并排,稍稍垂首,细了瞧,面上?偶有赧色,想是在听?薛氏族老教诲。
商月楹原做足了准备,如今行至侯府门前,倒又在心内打起几声?退堂鼓。
她悻悻撇嘴,正欲回头与薛瞻商量,不?若等族老们?都进去?了,他二人再?紧随其后,却忽觉手被温热包裹住。
她往下垂目,薛瞻竟与她头回来侯府那次一般,牵住了她。
与之不?同的是,上?回尚且隔着衣袖,这回却真切与他掌心相贴。
“呆了?”薛瞻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将她往身侧拉近些许,反手与她牵着,倒像将她护在身后,用他那夜被打伤的肩背,将她拢着。
她与他的手,不?必靠绳捆着,却牢牢合在一处,分不?开,挣不?脱,只剩一丝安心。
稍作?停顿,薛瞻已?牵着她往大门那头走。
薛瞻背对着她,她无法窥见他是何神色,只得将目光掠去薛江流与薛江林身上?,飞快抬眼轻扫片刻。
见薛江林仍笑着,薛江流虽面色平平,却也没什么恼意,商月楹总算暂且松去?一口气。
方站定,就听?薛瞻沉沉唤了声?父亲。
而后,又唤了声?二叔,嗓音倏软,倒像薛江林才?是他嫡亲长辈。
商月楹忙将手从他掌心往外拽,唇畔噙了笑,往两位长辈身前盈盈福身,“......公爹,二叔。”
薛江流僵着应声?,倒是薛江林乐呵一笑,朝商月楹招招手,唤她上?前,“孩子,过来,见见咱们?薛氏族中的长辈。”
“是。”商月楹提裙端着步子往前走,垂首立在几个族老身前,由薛江林领着,依次乖顺唤了人。
“大郎好?福气,娶的媳妇真真不?错。”被唤了句二叔公的鹤发老者摸一把唇上?两撇胡子,倒是笑得和蔼,语气亦亲昵不?少。
商月楹稍稍有些不?自?在,侧身去?望薛瞻。
“二叔公身子骨硬朗,见惯了大风大浪,还是莫与小辈开玩笑的好?。”薛瞻复又牵起她的手,指腹绕着她的掌心打圈,像在顺一只猫儿的毛发,叫她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薛江林连忙搭腔,笑着与薛瞻道:“行了,你叔公们?年?纪大了,觉得府中憋闷才?暂且待在这?门口透透气,你二人既来了,就先往家祠去?吧,你二婶在那边候着呢。”
薛瞻点点头,未再?说话,带着商月楹往府里去?。
往家祠愈靠得近,商月楹嗅见的烧香气就愈浓,闻上?几息,便有些头晕脑胀,她清清嗓,道:“都督,该松开了。”
二人停至廊下,春桃与双生子离得远远的,只能瞧见薛瞻往前一步俯身,遮住了商月楹半边身子。
薛瞻:“为何要松?”
商月楹勾勾指尖,往他掌心一挠,“我的手都被你的手握出汗了。”
薛瞻:“嗯。”
商月楹:“......那,松开?”
薛瞻:“不?松。”
树荫朦胧,吹来一丝风,廊外被吹散的花瓣飘荡沉浮几息,落在他的鼻尖,商月楹睁着乌黑幽瞳将他望着,撞进他被春光映射得愈发明亮的眸色里。
想是为了转移些甚么,商月楹倏然抬起另一只手捻去?了他鼻尖的花瓣,复又鬼使神差问了句:“......为何不?松?”
熟料眼前这?人重新站直身子,不?再?看她,只淡淡道:“你唤我都督,我便不?松。”
这?话,像是春日里那些果树上?刚结出的果子,咬一口,酸极了,静息片刻,待酸味下去?,舌尖轻轻一刮,却又尝出一丝甜。
商月楹睁大双目,往他身上?上?下扫量,眼神似在鄙夷他竟如此小肚鸡肠。
可手仍被握着,商月楹闭闭眼,两片嘴皮子翕合半晌,又偏生唤不?出来。
眼瞧薛瞻又拉她往前走,她一霎有些羞恼,急切唤道:“你先松开!叫旁人瞧见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