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刻,云棠是产生了很软弱的想法的继续逃避,像之前那样痴憨顽愚、懦弱地潜藏在一个随便什么的角色里。不去想有关于他身份和来处的问题,现在立刻朝黎南洲迎上去,躲回这个男人怀里。

是了,这个人真的很高大,比云棠原本仰头看到的形象还要高大。

猫崽可以立刻奔向他,整个团进他的内衫、小小地藏进皇帝贴身的衣袍,在里面大梦一场,继续坠入他那些光怪陆离、幼稚荒唐、天马行空的梦境。

但是更多的疑惑正像陨石般急速落下,飞快砸进小毛球混乱的、泥浆一般的思绪。

黎南洲……他知道我不是神兽,也没什么超凡脱俗的能力吗?

他应该也没那么在意吧。他很喜欢我的,不是吗?

但这个世界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对我的存在表现得那么夸张?

既然他不是神兽,而云棠无声地环视着周围所有人,他捕捉着那些哪怕低首敛目也控制不住地朝他投过来的注意力,他回忆着自己一直以来享受到的那些真实的追捧和喜爱、那些无法作假的情绪所以这个世界的人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们看不出来他只是一只猫吗?

难道他们就没有见过猫吗!

云棠突然一怔。他仔细地回忆着他来到这里后的所有经历:好像他还真的从没有见过猫?

但那也许是宫中有人在驱赶动物,毕竟他也没在这里见过狗,只有一些明显不是豢养出来的鸟和虫,或许湖里还会养着一些锦鲤。

难以追溯来源的知识储备告诉云棠,猫和狗应该是两种相当常见的动物。

但是这两种动物的智商都是有限的,起码不该像他现在这样:思考什么自我认知、存在与合理之类的问题。

也或许他其实并不是猫?也许他只是……他只是……恰好拥有一副跟猫咪过分相似的外形?

到处都是层层叠叠的逻辑漏洞、到处都是新鲜的问题,云棠自己都没办法说服自己。

复杂纷乱的思绪让猫崽越来越晕,甚至一些神奇又无厘头的念头也在渐渐迸发出来,小猫脑瓜里突然冒出一个奇特的法子:

云棠想,他看上去这么小,好似刚有满月的奶猫那么大。这么小的猫咪纵然能跑会跳了,身体也应该还在发育,不该有他先前那么出色的运动能力是的,他甚至搏斗并打败过一只巨鸟。

对于他现在从镜子里看到的这么大的猫崽来说,这根本不合理。

也许他此刻该自己给自己证明一下云棠无意识地掠过朝他迎上来的黎南洲,目光投向不远处比起其他宫室略矮的库房房顶。

一只像他这么大的猫崽不可能爬上这个屋顶吧?

对猫的真正实力一无所知地云棠这样想到。

但是他肯定可以。

一只小毛团猛然躲开向他张开的皇帝的手,像个不大灵光的傻猫一样冲着库房的屋脊攀了上去。

但是屋身涂漆,尽管不是完全光滑的,也不够一只小猫借力,云棠当然没法贴着光秃秃的墙皮上房。

他很快就滑了下去。

被云棠刚才不带任何情绪的一眼掠在原地的黎南洲却不由怔了一下。

云棠躲开他手的行为还可以解释为他今天早上没陪好小祖宗,这小家伙在闹脾气。可是某种本能的感知正告诉黎南洲:云棠此时此刻的表现很不对劲。

皇帝看着猫崽慌不择路地冲上库房,又徒劳无功地滑下去,心疼好笑的同时又感到微微的心烦意乱。

不知为何,黎南洲此刻突然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应该立刻将云棠抱进怀里。

当下的皇帝眼中已看不到旁人,他完全未理会周围敛声屏气的宫侍。

他只微微一顿,稍微按捺住心底不知从何而起的一丝暴戾,勉强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再次挂起那种纵容的浅笑向着小毛球走过去。

云棠倒是看见怪模怪样的黎南洲了,但是此刻猫崽的逻辑正如乱流般盘旋在信息的风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