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家,却接到了林晋修的电话。大抵是为了在新家庭内建立感情,林伯父在明晚安排了一场所谓的“家庭”聚餐。

“不想去?”林晋修道。岂止不想去,简直是恨不得有多远离多远。“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这事屈指可数。”

“知道了。”

林晋修的话还可以半听半不听,母亲的话倒是不能不听了。沈钦言的事情,我到底欠她人情。这通电话让人不开心,吃饭更是让人不开心。

饭店是本市的一家老店,以昂贵和苛刻出名,我们这“所谓的一家五口”穿着正装衣冠楚楚面容严肃端坐在圆桌旁。我连和自己妈妈在一起都找不到话题,更别说和他们在一起。

大抵是我们神色都过于严肃,连来来去去的服务生都被我们影响情绪,话不敢多说一句,脚步都不敢踏得太重。如果跟人说这是一家人,恐怕十个里有八个会一脸愕然:什么,一家人吃饭?居然不是开商务会议?人家说在饭桌上最容易看出一个人的品质,依我看,这话虽不中听亦不远矣。

林伯父大半时间跟我母亲讲话,话说回来这倒是第一次看到他们两人相处。两个人话都不多,只是点菜的时候略有交谈,大抵都是关于吃什么的话题,只是在林伯父说那句“菜都不要放辣椒”的时候,我才略微惊讶,抬起头和母亲略一对视。“最近胃不太好。”她跟我解释,“吃不下什么东西。”

我轻轻“啊”了一声,难怪每次见到她都觉得她脸色比前一次更苍白。但一时竟也想不起什么话,叮嘱她好好吃饭?她根本不需要我叮嘱吧。“总之,您好好养身体吧。”母亲点了点头,我反倒有些局促了。

她今天穿了一身浅色的长裙,不知道什么质地,但只觉得那料子轻柔得好像一片云。她头发拢在脑后,她虽然早谈不上年轻,但五官的精致程度十个我也比不上。

我垂头扮乖乖女,林晋修开口道:“听说你把你爸爸的化石和实验器材都赠送给了博物馆?”他可谓无风也起浪,在他父亲和继母面前提起我父亲,当真是不怕尴尬。

我回答:“对,是在忙这件事情。”

“这次倒是舍得了,”林晋修道,“我以为你会把那些化石留一辈子。”他是真的知道我的心思,我沉默了一下。

“舍不得就早点说,”林晋修挪了挪酒杯,沉声道,“我家也不是没地方让你放化石。”

我勉强笑了笑,“虽然用不着,学长,还是多谢你了。”

“送出去的化石里,有没有琥珀?”

“有那么几件。”

他弯嘴角,“可惜。”我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

随后我想,这必然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微妙的一顿饭。我悲催地想到,饭桌上五个人,最熟悉的居然是林晋修,我只有跟他在一起才能说上几句话。剩下的人包括我母亲在内,实在都不知如何交谈。一时间桌上只有我们俩的声音,眼角余光瞟了瞟两位长辈,两人淡定地听着我和林晋修说话,完全没尴尬之色,不得不说,这两人的涵养远非我能达到的。

林伯父看着我,“许真,毕业后有什么计划?”听这个语气,不自觉就带上了一家之长的味道。

“暂时没想好。”我回答得很客气。

“也好,到时再说。”林伯父颔首,一副“我的未来他包办”的样子,大概也是因为爱屋及乌吧。一顿饭就这么尴尬地吃掉了。我喝了几杯酒,真挚地希望伯父和我妈婚姻幸福。

原以为这顿饭完结了今天的任务也就告一段落,没想到林晋修提出“我们年轻人要玩一玩再回家”,母亲挥手放行,和林伯父一起在饭店外上了车离开。

目送他们离开,我如释重负,大大松了口气。

“你变脸的速度可以去申请世界纪录了。”林青修不咸不淡道了一句,“跟你自己亲妈打交道就那么难?”

“半斤八两,你来批评我实在没有立场,”我瞧他,“真当我是瞎子啊,你和你爸爸打交道也不容易。”

他倒是笑了。说话间,另一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