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不似现在这般双鬓斑白, 他愣了愣,虽然明显知道这是一个虚幻的梦, 但却贪恋的想要多看看自己的亲人。

林家祖上世代在扬州经商,母父和父亲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但父亲的身子弱, 母亲疼惜父亲,所以只要了他一个孩子,打算日后让他招婿上门, 毕竟这在江南一带也是常见的事。

养姐林意是母亲的旧友遗孤, 在他三岁那年来到的林家, 那时他刚开始记事,母亲将他领到养姐面前, 告诉他, 这以后便是他的长姐,虽并无血缘关系, 但除了母父之外, 长姐便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亲人。

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姐姐, 听了母亲的话, 唤了第一声长姐。

他与长姐之间相差三岁,若放到寻常姐弟家, 是很容易起冲突, 闹矛盾的年纪, 但也许是家中突遭变故, 长姐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成熟。

他还记得长姐很喜欢收集海外的讯息,包括一些奇闻和不知真假的海外地图,有时候还让他坐在她的怀里,指着地图上的一角,轻声道:“笙弟,等以后你接手了家里的生意,我便去海外打拼,若是拼出个名堂来,便将你也接过去,到时候我们一起,将林氏的生意做大。”

幼小的他对外面的世界也存有一丝好奇,用力的点了点头。

彼时他尚不知道,在十年之后,他在前往京城出嫁的路上,长姐放弃了她原本可以继承的家业,让母亲将整个林家都做了他的陪嫁,带着几百两银子只身前往了海外,从此了无音讯,生死未知。

在生下女儿后第十一个年头,他收到双亲去世的消息,秘密回了扬州一趟。

自他出嫁,长姐离开后,老宅便冷清得不成样子,只留有一个忠心的老管家,老管家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眼眶一热,泣不成声道:“小公子,您终于回来了,家主和主君走之前一直念着您的名字,老奴本想派人去京城通知您,但家主却执意不肯。”

他看着挂满白布的灵堂,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他嫁到京城统共十三年,自成为君后,因为森严的宫规,以及那件君后华服的束缚,竟再也没有踏出过宫门半步。

商人本就低贱,一个出身商贾的君后,更是言官们抨击的对象,母亲或许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一直在渐渐降低林家的存在感,连他寄回到扬州的家书,都不曾回过,只让内监带话,说她和父亲一切都安好,让他不必忧心。

甚至连病重都不肯派人去通知他。

他跪在灵堂前,从喉咙里挤出来声音,哽咽道:“母亲,父亲,儿子不孝,来迟了。”

他这一迟,便是整整十三年,也许他当初应该听长姐的话,哪怕是抗旨,都不要接下那道赐婚圣旨,从此离开生养他的扬州,去到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