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隐禅明白自己绝不是叶先霖的对手,也就暂时低头,跟着他走出殷府。
两辆德国进口的奔驰轿车在永安客栈门前缓缓停驻,漆黑的车身、优雅的线条,宛如两匹精壮的纯种黑马,衬托得旁边雷鹤存那两辆漆面剥落的军绿色卡车像是两匹疲惫的老骡子。
叶先霖推开车门,站在车旁,慢条斯理地摘下金丝眼镜,从西装内袋取出丝质手帕轻轻擦拭镜片。而后重新戴上眼镜,抬眼打量永安客栈斑驳的门脸,眉头微蹙。
"你就住在这里?"他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望和嫌弃。
杜隐禅头也不回,抬脚跨过客栈门槛,只丢下一句:"爱住不住。叶公子这般金贵,还是回殷府去睡高床软枕去吧。"
客栈大堂里,半边脑袋缠着绷带的谢云生正在吃他今天的第一顿饭。面前的八仙桌上摆着一碟油光发亮的酱鸭,一碗冒着热气的红烧肉,还有半壶温着的黄酒,他的筷子在碗碟间穿梭如飞。骤然看到杜隐禅大模大样地走了进来,嘴里的五花肉都掉到地上。
"叶、叶大少?你..."他瞪圆了眼睛,活像见了鬼。
杜隐禅嘴角噙着笑,故意在他对面坐下,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肚子:"殷老爷的厨子手艺不错,酒也是陈年花雕。"她眨眨眼,"他老人家非要留我住下,盛情难却啊。要不是挂念谢兄,我怎么也得睡一睡殷家的席梦思大床。"
谢云生连谎言都想不起怎么扯。门口的光又是一暗,叶先霖走了进来。
“叶老弟,叶大少……”谢云起身来,全然不顾满嘴的油,“这是场误会……”
“我才是叶大少。”叶先霖虽不认识他,却用强硬的态度纠正,“她是杜少爷。不要认错。”
杜隐禅也不解释,施施然起身,经过天井时,侧眼看到厨房门缝里,余婉的眼睛正在暗中窥视。
"老板娘,"杜隐禅故意提高嗓音,"叫人送热水来,本少要好好泡泡。"她指尖一弹,一枚银元划过弧线,"当啷"一声落在灶台上,"要烫些的。"
房内一片狼藉,她带来的几个大皮箱大敞着,衣裳被胡乱扯出来扔在地上,连床帐都被扯下半幅,软塌塌地垂在床栏边。杜隐禅立在门口扫视一周,连皱眉都懒得皱。好在她向来谨慎小心,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物事。
她弯腰拾起一件沾了鞋印的衬衣,随手搭在架子上,径自走到床前,将凌乱的锦褥草草理了理。不动声色地咬住后槽牙,慢慢往后仰倒。
"嘶"这声抽气到底没忍住,从齿缝里漏了出来。
叶先霖正立在窗边查看地势,闻声转过头,瞧见杜隐禅僵硬的姿势和额角细密的冷汗,明白方才那副谈笑风生的模样,全是这小骗子硬撑出来的。
"逞能。"他抬手解了西装扣子,将外套抛在圈椅上,挽起衬衫袖口,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在床沿坐下。
杜隐禅警觉地要躲,却被他一把掀住肩头给她翻了个身:"别乱动。"
温热的手掌隔着绸料贴上来,力道不轻不重地按在肩背的穴道上。杜隐禅浑身一颤,下意识要挣,却听身后人淡淡道:"他们下手阴狠,这些淤血不揉开,明日你连床都爬不下来。"
修长的手指顺着经络游走,叶先霖的手法老道,杜隐禅渐渐松了劲。
“挨了窝心脚吧?”叶先霖早就留意到她嘴角的血痕,“师父留下的伤药你还有吗?别忘了吃两颗,免得留下病根。”
“师父。”杜隐禅轻嗤一声,“难为你还记得师父,我以为你如今呼风唤雨,只手遮天,早就改了出身了呢。你瞧你今天这派头,这排场,又是季先生,又是杜老板,要不是你这张脸还没变,我还真的以为你是上海滩锦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