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端坐在窗前的书案前专注读书。门外一左一右坐了两个年长的老妈子,两人正在低声聊天打发时间。
六姨太林瑟薇的房里还是一如既往地飘散出华尔兹的曲调,她跟着那调子哼唱着,倩儿正向她报账,话语间夹杂着“绸缎”、“席面”等字眼,显然是在为明日殷明敬的订婚宴做采买核对。
松井的屋子里一片漆黑,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想必这日本人连着两天受了两次重伤,正在闭门养病。
房雪樵最后来到殷蘅樾的睡房外,攀上粗大的廊柱,倒挂在檐角,将脸贴近那扇宽大的玻璃窗。窗帘并未完全拉拢,留下了一道的缝隙。
殷蘅樾没有睡,穿着深色长衫,背着手,在铺着厚实地毯的房间里焦躁地踱着步。时不时还停下来,对着墙边的座钟凝视片刻。
今晚的殷家,到底酝酿着什么秘密?这一切与杜隐禅有关系吗?三师兄还会再来吗?
雨水顺着房雪樵的脖颈流进衣领,房雪樵像一个大号的壁虎在暗中蛰伏,像是在等候猎物,又像是在守护什么。
或者他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45、交手
张韬铭率人到达“昌和号”的船尾。
这条商船像一具腐烂殆尽的巨大尸首,钢铁甲板荡然无存,只余下如同扭曲如肋骨般的船体框架,狰狞地躺在灰黑色的河面上。
几艘小船将这它团团围住。但张韬铭明白,水面以上能够防得住,可是水面以下就难说了。这船到处都是窟窿,大半个船体浸泡在水中,那些水鬼们随时随地都能来去自如。
要不是老爷下令抓活的,那就扔几个炸弹,多少水鬼都能叫他们一起了账。可是老爷非得要活口,这有些为难了。
“谢会长!”张韬铭扭身借着火光看向谢云生一帮人,老爷的精锐当然动不得,理应让谢云生这帮人先去探路,他站在船上向着谢云生一挥手,“你们对水性熟悉,就先进去看看吧。”
谢云生冷哼一声,道:“张会长不必谦让,我们这草台班子怎么能打硬仗?再说了,我们的船吃水太重,靠不过去,你总不能让我们兄弟游过去吧。”
张阿树悄然地向着众兄弟摆摆手,大家手里的船桨便停了下来,一行人在原地打转,就是不往前走。
张韬铭掏出怀表来看了一眼,已经是约定好的时间,大局为重,不能跟这个姓谢的小人斗气。
他只好将眉头一蹙,道:“我先上去,你们紧跟在后面。”远远地招呼一遍谢云生:“谢会长,你负责包抄,若是那些歹人逃出来,你负责截获。”
谢云生带理不理地哼了一声,算是应承下来。
房雪樵还保持着那个倒挂的姿势,他并不觉得费力,毕竟他是师父最得意的关门弟子。他甚至能在这颠倒间浅浅入睡。
殷蘅樾走累了,却还是毫无睡意,瘫坐在椅子里。他瘦削的身材像胡乱垒起的枯树枝,仍在费尽心神地揣测:拿藤原的性命要挟他的,究竟是哪一股势力?可怎么想都想不透。
一声轻响,或者只是一个震动,顺着梁木、沿着空气,传递过来。房雪樵迅速地睁开眼睛。他知道,有人趁着夜色来了。
来人的身法堪称鬼魅,比一只夜猫还要轻悄。若不是房雪樵一直潜藏在这里,浑身都在戒备,绝不会捕捉到这一点声响。
他是谁?会不会是师兄孟三川?
房雪樵屏住呼吸,浑身的肌肉绷直,时刻准备出击。
来人掠过房檐,并没有发现他。一团轻盈的影子,像没有重量般飘到地面,他没有走窗户,而是走到门外,轻松地拧开了门,姿态从容得如同回到自己家中,就这么大模大样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