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隐禅猛地睁大被高烧灼红的眼睛,挣扎着想支起身体,想摸出那柄刀。肩头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她甚至没有摸刀的力气,眼睁睁看着那扇虚掩的房门,被一只枯瘦的手无声地推开。
一个佝偻的身影闯了进来。
他穿着一件破烂的僧袍,脸上最醒目的,是从左眼角一直划拉到下颌的紫红色疤痕,将五官拉扯得怪异可怖。
“杜,隐,禅。”他一步步靠近床边,带着压抑许久的恨意,“还认得我吗,我的好恩人?”
罗桑,那个几年前在津门,因出卖同伴而被她设计围捕、险些命丧乱枪之下的大烟鬼。他竟然没死,竟然追到了这里。
“罗桑……” 她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鲜血从嘴角溢出。她想凝聚最后一丝力气反抗,哪怕同归于尽,但身体背叛了她,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罗桑发出一阵怪笑,牵动着脸上的疤痕,显得更加狰狞。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杜隐禅的脸。“没想到我罗桑还能活着找到你吧。这条疤拜你所赐,日日夜夜都在疼,都在提醒我,找你报仇。老天开眼,让你今日落在我手里!”
他地将杜隐禅从床上拖拽下来,像拖一袋破布口袋般。伤口再次崩裂,鲜血迅速染红了杜隐禅的衣衫。
没有怜悯,没有犹豫。罗桑拖着奄奄一息的杜隐禅,走下空无一人的楼梯,穿过死寂的客栈大堂,推开了客栈的大门。
门外,停着一辆破旧不堪的骡车。罗桑粗暴地将杜隐禅扔进散发着牲口气息的车厢里。
雨,越下越大。
南山脚下,一处早已被雨水浸透的的深坑旁,罗桑停下了骡车。他跳下车,从车厢里拖出仅存一丝微弱气息的杜隐禅,扔下土坑。随即拿起车上放着铁锹,一锹一锹地将湿冷的泥土铲进坑里。
泥土砸落在杜隐禅的身上、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有了极其微弱的反应,睫毛颤动了一下,但终究没能睁开眼。
泥土一层又一层的覆盖上来。先是脚,再是腿,然后是腰腹。
杜隐禅的身体被沉重的泥土一点点吞噬,雨点打在不断增高的新土堆上,溅起浑浊的水花。
那张曾经明艳的脸庞,最终也消失在深褐色的泥泞之下。
罗桑将最后一锹土狠狠拍实,拄着铁锹,佝偻着身子,望着这个不起眼的新土堆,如同欣赏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在雨中发出一阵无比畅快的怪笑。
做完这一切,他爬上骡车,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杜隐禅终归逃不开命运。
被活埋,这就是她一出生就注定了的结局,就算师父帮她续了十几年的命,终究还是要还回去。她咧嘴笑,泥土趁机落进嘴里、喉咙里、鼻子里。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她认了。
房雪樵追踪那辆骡车而来,他今晚耗费了太多体力,虽然铜燕子门的轻功了得,他也觉得非常吃力。
等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只看到两道明显的车辙,罗桑的脚印,还有一座新坟。他拧开从日本人手里缴获的手电,照着这座新坟,他有感觉,杜隐禅就在里面。那种感觉极为强烈,强烈到令他发慌,几乎站立不住。
他扑在泥泞的坟土上,一双手插进湿透的泥土里,十指如钩,疯狂地挖掘。土块和石子将他本就伤痕累累的手划得皮开肉绽,他浑然不觉。
“出来,给我出来,杜隐禅!”他嘶吼着,泥土在他疯狂的挖掘下迅速减少,坑底显露出来一角黑色衣料。
房雪樵他飞快地拂开那角衣料周围的泥土,冰冷的雨水冲刷着那张露出的脸庞:沾满泥浆,惨白如纸,嘴唇青紫色,没有一丝生气。
房雪樵俯身将那具冰冷的身躯从湿土中抱了出来,他跌坐在泥水里,紧紧抱着她,手指颤抖着去探她的鼻息。
指尖没有任何气息。
“睁眼,杜隐禅,看着我,我来了,你不是要杀我吗?我就在这里,你杀啊……” 他摇晃着她,将血肉模糊的手掌按在她冰凉的胸口,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