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来到院子后面的一棵梧桐树下,葱郁的新叶在地面留出一片阴凉。

“何必呢?”周先良开口说道,“落在别人眼里不过是恼羞成怒罢了。”

徐应明垂下眼帘道:“就是要他们误会。”

周先良一怔,明白过来她的用意。她环顾四周,前来吊唁的客人大多都在前厅,于是她放下心来,正欲开口,却听见徐应明忽然说:“为什么不通知我?”

周先良说:“没有必要。”

“你不相信我。”徐应明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机会难得,我们来不及通知你。”周先良平静地说。

“你是担心我对穆钧时狠不下心来。”徐应明摇着头,“还是觉得,我会为了自保而破坏这次行动?”

周先良看了她一会儿,说:“随你怎么想。”

徐应明忽然就觉得眼中有些湿润,她仰起头,心中揪的有些难受。是为他们的不信任而难过,还是因为军统的兔死狗烹而失望?她不知道。

但是周先良的刺杀行动又确确实实将她推上了风口浪尖,这一点周先良亦心知肚明。

徐应明平复下自己的情绪,她深吸口气,对周先良说:“黄行庄在查一年前爱多亚路的纵火案,而且,岩崎隆司已经怀疑我了。”

周先良眼中闪过一丝松动,可说出的话却是毫不让步:“我们还需要你。”

意料之中的回答。徐应明抿了抿嘴,然后点头说:“好。”

“京沪铁路沿线的部队换防图。”周先良说道,“日本人要求汪精卫政府配合宣传其‘圣战’纪念日,到时候有很多伪政府和日本方面的官员,会一同前往南京参加这一集会庆典。我们要利用好这个机会,忠义救国军的兄弟们会在京沪沿线的昆山、太仓一带,对列车铁轨开展破袭战。”

“去年‘天马号’事件发生后,日本人提升了铁路及政要专列的安保级别,”徐应明说,“你们的计划太冒险了。”

“所以我们才需要你的帮助。”周先良说,“你是最有可能接触到这一情报的人。”

徐应明低下头:“我知道,我只能试一试。不管是日本人还是 76 号,对这些都极其重视。”

“事成之后,我会向上峰申请安排你撤离。”

“多谢,周长官。”徐应明看着她,缓缓吐出几个字。

治丧结束后不久,徐应明便被岩崎隆司一通电话召回了研究所,但她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放松。徐应明心里明白,复职并不意味着危机已经解除,恰恰相反,这不过是敌人丢出的一枚烟雾弹,意在麻痹她的神经,放松警惕,然后露出马脚。

初暑的热浪尚未退去,梅雨季的黏稠便已扑面而来。绿得发黑的苔藓爬上湿漉漉的树干,牢牢地扒在上面,等待着树皮渐渐腐烂。

徐应明每日工作间隙,抬起头来,看见的便是窗外那棵粗壮的老梧桐,斑驳沧桑,却顽强地生长着。

日本人所谓的“圣战”纪念日设在了七月七日。四年前,卢沟桥的战火被点燃,如今已烧至大半中国,然而这群无耻的匪贼却视其为宣扬“圣战”、促进共荣的盛大纪念,愚弄民众。徐应明无不厌恶地想,如果真的能一举除掉这些毫无气节、毫无人性和底线的敌伪……以自己为代价,也未尝不可。

周先良对此没有多言,只是告诉她,铁路沿线负责安保巡查的部队换防图在徐从道手中他也是这项任务的主要负责人。

“现在 76 号已经开始对我有所防备,”徐应明告诉她,“我只能从我父亲的书房入手,但他未必会将如此重要的文件带回家来。”

但是令徐应明没想到的是,她真的在徐从道的书房里发现了那一张图纸。

书房的门锁着,在确认徐从道不在家后,她便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前,两下开了锁。她没有开灯,却将房间的门再一次反锁,然后快步走到桌子前。

抽屉没有上锁,但里面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只不过是些书籍和信纸。她皱了皱眉,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