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应明一回到办公室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前的草纸上圈圈画画的数字却叫人看不出在写着什么。

她回想起半年前的苏日密约。

当初她言之凿凿地对周先良说,日本选择稳定与苏联的关系,便是其政府内部“南下”政策的胜利。而自从日伪特务不停歇地对重庆和延安的特工加以无止尽的报复,甚至将火烧到了银行法院,美国人竟也一改往日的绥靖态度,变得强硬了起来,以致一度废除通商关系。

贸易制裁已然加剧了两国的紧张关系。日本不过弹丸之地,本土资源根本难以维系战争机器的运转,寻求新的出路已然成为了举国共识。

档案室的气象资料,无疑昭示着日本人的野心。

美国。

徐应明抬眼望向天花板,心中竟是舒了一口气。她不由得再一次佩服起朱砚平的远见与筹谋来。

北太平洋上空的西伯利亚高压移动具有规律,沿着这条航路,虽然冬季大多数时候气候恶劣、风高浪险,但却存在一周左右的好天气窗口。

这便为日本海军行动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时机。

徐应明的笔尖停在她草草画的日历上,12 月 7 日,星期日。

这一天不仅天气晴朗,更重要的是,美军的舰队通常会在礼拜日相对放松警惕,大部分舰艇停靠在珍珠港内。

这是一个绝佳的偷袭时机。

徐应明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那么,调派村井骏回大本营,根本不是什么失职惩戒,而是另有安排。

为一场新的战争提供情报支持。

当天晚上,一辆黑色轿车从宪兵司令部的院子里驶入夜幕中。它低调地穿过一条条寂静的街道,如鬼影一般钻进郊外的树林里。

车上只有村井骏和司机两个人。

村井骏正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军部对他的新工作安排是绝密,绝不能出现任何的差池。为了保密起见,他封锁了自己离开的行程消息,直到现在,下面的人还不知道他整整提前了四个小时出发。

汽车又行驶了一段路,司机远远地看见路当中横着一棵枯木,他瞳孔猛地一缩,踩下刹车。

“怎么回事?”村井骏睁开眼睛。

“长官,前面有异常。”

村井骏立刻警觉起来,右手摸上腰间的手枪。

“掉头。”他沉声道,“快点!”

司机毫不迟疑,汽车猛地调转方向,扬起一片尘土。

然而预想中的埋伏却并没有出现。树林里依旧静悄悄的,只有寒风穿梭的瑟瑟声。

村井骏提起的心渐渐放下。或许是自己太紧张了,他心里想着。

爆炸声就在这时击碎了树林的寂静,火光冲天,将村井骏的车掀翻在地。

车架开始燃烧。浓浓黑烟里,村井骏撞开变形的车门,踉踉跄跄地爬出来,浑身是血。司机已然丧命,他受了伤,却勉强还能行动。

然而下一秒,一颗不知从何处来的子弹便划破天空,穿透村井骏的太阳穴,从头的另一侧飞出,钉入地面。

他来不及闭上眼,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脑浆混着黑色的血液滚滚地流出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军统上海区的总负责人被捕叛变了。

徐应明站在街角的阴影里,看着不远处一队荷枪的宪兵包围了徐公馆。整座城市里叫嚣着警笛和卡车轰鸣声,鲜血和背叛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着。

徐应明无处可去,也无路可走日本人不仅拿到了军统上海区的名单,更掌握了他们所有人的逃生路线。徐应明知道,自己如今已是穷途末路,即便自己一时运气好躲过了宪兵搜捕又怎样?日本人已经在整个城市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她走不了了。

除非,不走军统的路子。

周先礼没有想到来人竟然是徐应明。他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她,说:“你来找我做什么?”

“帮我离开上海。”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