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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她依旧如往常一样,下班,等公共电车,然后回家,只是遇见家门口小巷子里的卖花姑娘时,买了三枝白色的玉兰花。丈夫周先礼已经在家做好了晚饭,等着妻子归来。
差五分钟六点时,周先礼听见了一阵熟悉的敲门声,他连忙打开门,将胡文怡迎进来,然后警惕地看了看外面。
“我看过了,没有人跟着。”胡文怡一边将帽子大衣挂起来,一边说道。
“警惕一些总归是没错。”周先礼嘟囔了一句。
“学校那边怎么样?”
周先礼正色道:“放心,一切顺利。我们反复讨论之后确定的路线和应急方案,确保不让学生受到伤害,也不会暴露我们的人。”
“你办事我放心。”胡文怡叹了口气,脸上凝重之色渐显,“刚刚得到的消息,南京那边派来破坏我们学运的负责人,是徐从道。”
周先礼愣了愣:“是他?他到底还是……”
落水了。
胡文怡面色有些沉重地点点头:“恐怕不只是落水这么简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已经加入了 76 号。”
“我们早该想到的,他一直和日本人走的很近……”周先礼说道,脑海中浮现出戒备森严的极司菲尔路上那个魔窟一般的院子,他们许多同志便丧命于此。
“先吃饭吧。”胡文怡说,“一会儿老沈该来了。”
周先礼点点头,转身走进厨房去取来碗筷。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胡文怡很突然地来了一句,似是自言自语,“徐从道的事情,她到底知不知情?”
“还没有她的消息吗?”周先礼问。
他知道,能让胡文怡在此时此刻,又是以这样一种语气提起的那个“她”,只能是那个他们的昔日同窗、好友,徐从道唯一的女儿,徐应明。
胡文怡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说:“我们的人只查到,她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半年前的香港,遭遇军统伏击受伤进了医院,似乎还受了惊吓,出院后便一直躲藏。之后我们再也查不到一点消息了。”
“会不会是日本人隐匿了她的行踪?”
“你是说她也接受了日本人的招募?”胡文怡停下手中夹菜的动作,皱起眉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不会,且不说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如果她真是日本间谍,军统就不会只杀了她那个资敌的男朋友,而如此轻易便放过她。”
这时候门外突然响起有规律地敲门声,胡文怡和周先礼对视一眼,说:“老沈来了。”
徐从道从南京回来的那一天,上海的天空阴沉沉的,仿佛被一层忧郁的阴霾所笼罩,沿街的风带着早春的料峭寒意,吹刮着这座远东第一大都市。
街头巷尾弥散着不安的气息,似是比他离开那时更甚。过往行人匆匆,眼神中透露着疲惫与惶恐。秘书江宗群护送着他回到了福开森路尽头的家中。这是一座独栋的西式小楼,一年多前离开时,他辞退了家中帮工的保姆,于是这里便成了他偶尔回上海办公时的临时落脚点。可除了居住的人,这里似乎又什么都没有变,就连邮差每天也仍会照旧送来一份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