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眼下令徐应明头疼的却是另一件事。那一日从彭公祠出来后,徐应明便借口疲惫匆匆回到家中,可是,她尝试着向组织发出的信号却石沉大海。杭州地下党组织遭到巨大破坏,对徐应明这一颗“闲棋冷子”的唤醒再一次停止。

而与此同时,曾克伦却如愿留在了行动处他对中共地下党的习惯无比熟悉,对付他们也自有一套手段。

徐应明的眼中闪过一抹狠绝。

联系不上组织,那便由她来想办法锄奸!

55 仇恨

“保密局浙江站电讯科一九四七年六月汇报如下:

“依照站长指令,本月重点监听浙江大学及沪杭铁路沿线地带,共截获可疑信号 71 次,锁定中共地下台疑似位置两处,破译上海局指示杭州地下党‘暂停秘密集会’密电一份。

“另外,上周电讯科损坏美制电台发射机一部,现已向总务科登记请求南京调拨替换零件。”

程代颐说完,上前一步递上文件。

“这是对在杭民主人士电话、电报的监听摘要,请专员过目。”

徐应明正埋头写着提交给总部督察室的月度总结,还有两个要点便将完成。程代颐话音刚落,徐应明头也不抬地突然问她:“这次没有错译电文了?”

闻言,程代颐一下顿住脚步,递出文件的手臂也僵在半空中。

徐应明慢条斯理地写完最后一句话,轻轻转上钢笔笔帽,然后微笑着抬起头。

“怎么了,程科长?”

程代颐神色已然恢复如常,见徐应明没有伸手接过的意思,于是将文件放在桌面上,平静得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徐应明看着她丝毫没有被揭穿后的尴尬,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人,她忽然就有了一个想法。

“程科长业务能力不错,伪造的电文险些叫我这个做老师的都没有看出来。”

程代颐从容道:“徐专员这是在怕什么?”

那一份电文,是她故意混在众多汇报文件中的,一份关于杭州中共地下党的假电文。

程代颐眼光尖锐地盯着徐应明,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然而徐应明却比她还要平静。

她反问说:“你知道如果我将你的情况直接汇报给总部,你会是什么下场吗?”

程代颐脸色冷冷的,不说话。

“往小了说,是工作失误,往大了说,就是别有用心。你应该清楚我们对于问题人员的手段吧?”

“当然清楚。”程代颐嗤笑一声,毫无怯色地迎上徐应明的目光,“专员当初不就是差一点被上面定性为问题人员吗?”

徐应明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程科长,你很聪明,也有能力,但是作为你的……前辈,我还是希望你做事之前,能多几番思虑,不要总是那么固执。”

程代颐忽然间变了脸色。

“所有人里,最没有资格和我说这些的,就是你。”她最后怒视了徐应明一眼,大步离去。

程代颐余怒未消,她冷着脸穿过保密局大楼的走廊,上到三楼,然后步子渐渐地慢了下来。她平复了一下心绪,抬手抹掉眼角未落的泪水,沉思片刻,转身便往副站长办公室去。

周先良正闲适地在窗边看报纸,暖洋洋的阳光穿透玻璃,洒在她墨绿色的军装上。副官金严林不知从哪里给她找来一把躺椅,在这严肃压抑的办公室里竟也不显得突兀。

自从来了浙江站后,周先良竟也是一改从前在上海时拼命一般的工作态度。孟均漱好大喜功,凡是总要亲力亲为,不愿叫周先良这个副站长插手,她也乐得清闲,倒有一番来这西子湖畔度假的架势。

金严林敲了敲门,通报说:“程科长来了。”

周先良揉了揉眉心:“让她进来。”

程代颐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又恢复了平日里那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她走进屋子里,在周先良面前一米处站定,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