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地下党的工作组织徐应明并不清楚,一时间,她竟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关名奎会不会是自己的同志?

按照杨秘书的意思,关名奎的案子是周先良主导的,从头到尾,程代颐都不曾参与其中。

徐应明不是没有怀疑过程代颐。恰恰相反,在此之前,她甚至一度有意识地引导和刺激程代颐出手设局。

但是她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个女孩的手段,如今的局面,倒令她自己也有些分辨不清了。

还真像是作茧自缚。

想到这,徐应明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沉思片刻,拿起夹板向外面走去。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大楼里的职员大多已是心不在焉地等待着下班,机械地处理着单调的工作。走廊里安安静静的,也没有什么人。

徐应明一路忧心忡忡地来到楼梯边上,正要下楼,却忽然间顿住脚步。犹疑片刻,转身向着总务科的方向而去。

总务科办公室在行动处斜对面,还没到门口,徐应明就在走廊里迎面遇上了曾克伦。

“徐督查员好!”

一见徐应明,曾克伦立刻收敛了那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双手从口袋里抽出来,立正站好,学着特务的样子向徐应明行了个并不标准的军礼。随即脸上堆起讨好般的笑容。

徐应明心中嗤笑,面上却不显。她点点头,顿了顿,停下脚步故意问他:“你怎么在这?你们行动处刚抓了条大鱼,你倒好,在这里躲清闲。”

曾克伦惊讶地瞪大眼睛。

“冯处长和刘队长带着人刚刚抓回来一个共党。”徐应明告诉他,“浙江省政府主席身边的机要秘书,关名奎。你不知道?”

“难怪了。”曾克伦狠狠皱起眉头,了然说,“冯处长下午的时候把我派出去出外勤,这个老狐狸!”

他不满地哼一声。

顿了顿,有些急切地说:“徐专员,那我先去看看。”

徐应明看在眼里,不留痕迹地勾了下嘴角,又说:“你急什么?人在审讯室里又跑不了,冯处长正审着呢。”

“他能审出什么来?”曾克伦撇了撇嘴,似是有些不屑,“徐专员,我先过去看看。您慢走。”

徐应明轻哼了一声,摆摆手。曾克伦便迫不及待地大步向楼下走去。

从总务科转了一圈,徐应明回到办公室就一头扎回到工作里,仿佛楼下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然而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的内心并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

徐应明心不在焉地盯着那一张张文件,将近一个小时过去,却仅仅翻了三页纸。

她叹了口气,仰头靠在椅子里。

杨秘书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专员,站长请您过去一趟。”

“去哪儿?”

“审讯室。”

孟均漱和周先良都在,还有冯处长和曾克伦。特务们把关名奎从刑架上放了下来,架到屋子中央的椅子上。

关名奎浑身是血地瘫软在那里,见状,孟均漱皱了皱眉,招呼下面的人去叫医生。

徐应明面无表情地走进审讯室,她的视线滑过周先良,四目相对,周先良朝她露出一个微笑。

徐应明没有什么反应,收回目光,对孟均漱说:“站长,您找我?”

孟均漱沉默不言,倒是曾克伦抢先一步开了口。

“关名奎不是共党,”他向徐应明汇报说,“那些所谓的‘证据’,也都是有人刻意伪造的。”

闻言,徐应明倒也没有太多的意外,但心中悬着的巨石总算是落了地。她不留痕迹地松了口气。

周先良抱臂靠在桌子边上,问曾克伦:“你确定吗?”

“当然,”曾克伦摆弄着手上的鞭子,有些自得地说,“共产党身上的气质,我绝不会认错。”

“气质?曾队长觉得自己身上的气质如何呢?”周先良偏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曾克伦的脸色一下变得有些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