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不好。”

“你猜我最近一次睡得好是什么时候?”

“你一定会说是上一次在我家。”

“是前阵子做一个小手术,需要全麻。对我来说是个许久没有的好觉,有人觉得那感觉很可怕,一整段时间完全消失,黑洞一样空空如也。但人又不能没事就去麻醉。”

“什么手术?”她不由紧张,手指捏紧桌子边缘。

“没事,只是切息肉。”

她手指松开来。

“我想去你家睡觉。”

“哈哈哈哈。”她没忍住大笑起来,用双手捂住脸,无法直视他。

这间餐厅非常小,桌子之间距离极近,旁边两桌客人诧异地望过来。她忙停下来:“从没听过这样厚颜无耻的话。”

他不说话,等她回答。

“我孤家寡人,是真没所谓。你自己想好,我可不想被人追杀。”

“再睡不好,我会猝死。”

这话近乎耍赖,但凡换个人,她早转身走了。

可她只是打趣道:“我真有魅力。血气方刚的男人跟我在一起,竟然只想睡大觉。”

两人走出餐厅。

“忙完自己过来吧。最好晚点,给我点时间收拾。”

晚上,薇薇安将地址发给他,并提前到路边等着。否则,曲曲折折的老小区里,司机都会迷路。

她带着他走入小区内曲折人行道的树影下。跟那次邱方现在提起邱方像是上一世的人了来时她羞于展示的匆忙不同,她甚至不觉得有什么好掩饰的。

不知为什么,她现在不怕他了解真的方薇薇。

埃里克也还记得,第一次送她回家,车子停在数百米外。那堵院墙高高的,绝不是这个小区。再上一次,他去的是 CBD 的高级公寓。

她似乎很神秘。

老房子电梯都有些不稳,再穿过曲折幽暗的楼道,才到她家。她先进门换鞋子,有几秒钟他在暗处静静等着,罩着她的是玄关处一片微黄的温暖的灯。那灯光让他有种微微感伤的心情。

薇薇安让他先坐,翻箱倒柜许久,才找出一件自己很久没穿过的 oversize T 恤:“喏,给你当睡衣。”

“哪个男人的衣服,我不要。”

薇薇安白了他一眼:“真难伺候。这是我自己的,少爷。”

她先去洗澡,去之前专门找了一套格外保守的睡衣。平时一个人在家,她只是随便穿件旧背心。没有任何睡衣比洗得熟软的 T 恤背心更舒服。

但那肯定不是适合今晚穿的。她没准备借这机会诱惑他。

她对他有过期待,甚至于常面红心跳。但就如上次告别时她说的,异性要多少有多少,好朋友是不易得的。她和他,就当个亲密到可以同屋而眠但无事发生的朋友也好。

因为险些成为永不会相识的陌路人,因为随时可能被抛回茫茫人海,她没有要跟他发生些什么的宏愿。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也担心他就此消失在生命里,所以想人为地制造一些机会。

这样就可以了。

她洗好澡出来,整个人还散发着一种柑橘味道的蒸汽。他看着她:“你……穿这么严实干嘛?”

她走过去照照镜子,长裤长袖,红黑格子,看起来古板又老气,这套睡衣大概十年没穿过了。她自嘲:“体虚怕冷。”

“你都好了?那我去了。”

“再等会儿。”

“等什么?”

她莫名其妙脸红起来:“蒸汽都没散。”

“瞎讲究。”他站起身,一边朝浴室走,一边解着衬衫扣子,“你别偷看我。”

“神经病。你等等,”她去冰箱里取出一个橙子,“给你。”

“这是干嘛?”

“你是不是没试过在洗澡的时候吃橙子?”

浴室里雾气氤氲,还没散去,混合着橙皮汁液的清苦味和她用的不知洗发水还是沐浴液的花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