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三口人吃了顿牛肉火锅。锅底清清爽爽,配菜简单,郑美玲给大家调了正宗的广式蘸料,林志风却吃不惯沙茶酱,又自己调了一碗麻酱底。

吃完回到她老小区的房子,门一推开,涌出一股关久了的潮味儿。林志风放下行李,开始巡视。

打开冰箱,林志风皱眉,“你这冰箱,就一罐咸菜?咸菜也用不着冷藏,你还不如断电当鞋柜使!”

郑美玲靠在门边,叉着腰,试图辩解:“走之前不都清空了嘛。”

“你当时就打算住仨俩天,少跟我整这套。”林志风又打开厨房柜门,薄薄一口锅歪着搁在电磁炉上,“就这锅厚度,还不如咱家水壶盖。”

林雪球想起当初在北京,郑美玲看她屋里寒酸,气得拍床板,现在轮到她自己被逮个正着。

她低头收拾着茶几上散落的旧物,心里冒出一句话,堵在嗓子口。

她自己漂了二十年,也活得像条流浪狗。

怎么到她闺女这儿,就不行了?

这个答案,她知道,不必问。

“你别动。”见郑美玲开始收拾旧物,林志风拦下她, “你坐着歇着,我收拾。”

郑美玲拦他,“不行。你又不知道哪些该留哪些要扔。”

林志风拧着眉头,“我瞅着都该扔!”

第二天一早,林雪球照着郑美玲的吩咐,开始清理床头柜。

抽屉里是些泛黄的教材,多是家政、月嫂的培训手册。她随手翻了一本,页边密密麻麻,全是用蓝笔写下的批注,字体不美,笔画却认真。

她刚要合上,扉页的一行字跳了出来。

女儿,妈妈好想你。

林雪球怔住了。

那几个字写得用力过头,笔迹深得都快划破纸,墨迹早已晕开,模糊地不知是过了多少年月。

从前小时候的她一直以为,这是一场她对母亲的“单恋”。郑美玲走后,是奶奶操劳着把她带大。她时常会想,也许奶奶只是爱她的孩子,所以才一并爱她。而本该来爱她的妈妈呢?却像个远房亲戚。

现在,她知道了,她的妈妈也在隔着千里的距离,“单恋”她。

她抬头望向屋外。郑美玲正蹲在客厅,整理那些积年旧物,脸朝着阳光,眼神专注。

林雪球把书合上,轻轻塞进了自己的包里。像偷偷将一封来迟的情书,收进了心里。

过了一会儿,郑美玲进屋,从衣柜里拽出一堆卡通睡衣。她扭头看向林雪球,一眼睨过去,嘴角抽了下。“白眼狼。”

林志风一愣,从阳台探头进来,“你突然骂闺女干啥?”

郑美玲刚想张嘴,林雪球立马捂住她的嘴,把她往衣柜一按,“妈,求你了,别说。”

郑美玲嘴上“呜呜”两声,没挣开,肩膀在抖,笑得不行。

敲定签约那天,郑美玲签字痛快,一句价也没还。

二十年间,她搬了无数次家,这是她唯一一个写着自己名字的屋子。可现在,她只想把一切留在原地,带着家人回去,好好活余下的日子。

手续办完那晚,三口人去了商圈吃饭。饭没多讲究,家常菜,清汤锅,林志风就着小菜喝了点小酒,郑美玲破天荒没吵人。

吃完从商场走出来,天色已暗。

郑美玲拐着他们绕进一条城中村的老巷。巷口那家铺面铁门半落,卷帘门上贴着红纸黑字的“店铺出兑”,边角被风吹得翘起。门头匾上红底黄字,上面印着“郑大姐家政维修”几个大字。

林志风猫腰往里张望了一眼,里面已经搬空了,“哎呀你这小公司咋关门了?”

林雪球愣了下,“这就是你说的公司?”

郑美玲没答话,只是翻出手机,点开群聊界面给女儿看。

那哪是公司运营群,就是个简陋的家政接单群。上面一条条信息闪着:有无今日空闲,客户家需深度保洁,地毯+厨房+阳台。

“现在大平台都做这个,”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