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美玲往电梯间走,鞋跟敲地声像在给他打拍子,“要我说,你就是穷骨头作祟,”她转身,手指头差点戳到林志风鼻尖上,“见不得人发财,自己先矮了半截。人家小袁诚心诚意给你送的套票,你倒好,跟揣着个烫山芋似的!”
电梯门开了,暖风裹着檀香味扑面而来。
林志风那双蹭得发亮的旧皮鞋一踏上金海湾大厅的大理石地砖,立马站直了腰,嘴里不服气地嘟囔:“我有什么矮半截的?小袁打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
林雪球闻言脸都绿了,侧身狠狠拧他胳膊一下,“爸,管好你那张嘴,别当着我葛姨面啥都秃噜秃噜往外漏!”
水晶灯的光在地砖上铺了一层亮。
郑美玲刚转过玄关的屏风,就听见一声东北腔调的惊呼,“哎哟我的老天爷!”
葛艳从沙发上蹦起来,三步并两步冲过来,手指头一下捏住她的貂毛领子,“这毛色太正了!深圳买的吧?”
不等她答,又凑近压低声音,“我家老袁去年非要给我弄件紫貂,我说那玩意儿穿出去跟个黑山老妖似的,撑不起来不说,吓人。”
郑美玲被她拨拉着,眼角笑出褶子,“那边导购还说这叫老钱风……”
话没说完,就被葛艳一把拽着原地转了个圈。两个年过半百的女人笑作一团,仿佛又回到二十多年前站前百货挑衣服的光景。
父女俩杵在原地,看着面前那俩人你摸我,我拽你,笑得前仰后合。
林雪球低声问:“我葛姨和我妈,当年关系到底好不好?”
林志风瞟了一眼,“好呗,肯定好。就是别人要是说你葛姨比你妈好看你妈立马翻脸。”
“那要是说我妈比我葛姨好看呢?”
“你葛姨能乐意?那也得翻脸。”
二人正埋头嘀咕着,林雪球肩膀冷不丁被人拍了下。她一转头,袁星火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身后。
今天他穿了件深灰毛呢大衣,扣子只扣了一颗,露出里面的高领毛衣,举手投足之间,倒真有点金海湾少东家的派头。
袁星火将三个金灿灿的手牌往林志风手里一塞,“林叔,手牌拿着,吃啥玩啥都随便,咱自家地儿,千万别客气。”
这小子身上带着股淡淡的香水味,干净清爽,和他记忆里那个天天往他们家钻、满头汗味的皮猴子判若两人。
“整这些虚的干啥……”林志风嘴上嘟囔着,手却老实地接过了。眼角无意一扫,停在大堂柜台。
那儿摆着一只旧黄铜招财猫。猫爪子还在“咯吱咯吱”地摆着,只是漆面斑驳,颜色也黯了不少。那是小澡堂刚开业那年,老街坊们凑钱送的。
岁月绕了一圈,猫没走,街坊变了模样。
“老林!”葛艳忽然扭头,一开口就劈头盖脸,“你这身板咋还跟麻杆似的?上回见你穿这件棉袄还是雪球上初中那会儿吧?领子都磨出毛边了!”
“他是抠门!”郑美玲立马接茬,手指头戳着林志风肩膀,“去年雪球给他买了件羊毛大衣,这人硬生生塞衣柜吃灰到现在,一次没穿!”
“你说说,老林年轻那阵多臭美啊,喇叭裤一穿,走哪儿都能撩起一股风,现在倒好,一点都不好浪了。”
两个女人一唱一和,揭起老底来就跟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没完。
林志风心里听着烦,偏偏嘴角还得挂着笑,这场景太熟了。熟得像当年机械厂下班口,女工们结伙从车间涌出来,嘴上叽叽喳喳,手里还拎着刚发的豆包和鸡蛋。
那时候就怕她俩遇上,能说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现在可好,重逢第一天,这架势就又续上了。
水汽在镜面上凝出薄雾,郑美玲用毛巾擦出一片清晰。
“你葛姨有局儿,你也泡不了,这下倒好,就我跟老林泡了。”五十岁的身体在镜中舒展,腰线依旧利落,皮肤在刚刚淋浴水的浸润下泛着光泽。她侧身看了看自己,顺手把泳衣肩带往上提了提。
林雪球站在一旁,桑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