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这一定是她最后一次喊阿妈。

“砰”地摔上门,裴繁缕扑倒在猩红色的桑蚕丝被褥里。她把脸闷在其中,手指攥紧了,像是要将被褥扯破那般。

不知闷了多久,她听见楼下隐隐约约的说笑声,然后又静了下来。

裴安胥来接何云秋和裴安霓去饭店,她知道,但没人再来询问她一句。她忽然连不满的气力都消失了。

良久,裴繁缕撑起身来,爬到床头,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提式座机电话。电话里每响起一阵忙音,就像一道鞭子甩在她身上。

像过去阮忍冬的鞭子。

裴繁缕嚎哭起来,比给阮忍冬哭丧还哀怮,似要将这一辈子的绝望都宣泄殆尽。

电话在这时接通了,可她陷入了情绪里,好一会儿才察觉到。

“阿崇,阿崇?”她连忙说。

电话那边无人回应,她却像将要溺亡的人抓了浮木般,眼眸都亮了些许。她紧紧握住电话,抽泣着说:“阿崇,我为了你被小报乱写,能看到了吗?一周约六男?呵,那些人明明都是幌子,都是你安排的。

“我承认,在你之前,我确实有过一些……但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从来没对一个人这么真过。不管我讲什么,你都听得好认真,你不讲话,但我能看出来,你心里也是有我的对不对?

“你劝我及时止损,可我不想啊,我不想和你只保持这样的关系,我们还没光明正大出街……你应该知道,沉没成本是最难以放弃的。”

裴繁缕压低声哭泣,喉咙酸涩得几乎快讲不出话,但她还是要讲,“凭什么你是裴辛夷的助理?你辞职好不好?我有钱的,我们可以去国外生活不,你不会的,你这么好,不会背叛她的。”

忽而沉默了,房间里只有轻轻啜泣的声音。

电话那边传来连续三下叩响声。

裴繁缕喜极,眼泪和鼻涕一齐出来了,她咧开嘴,笑说:“你终于肯见我了。”

她看见窗外有一只鸟雀飞过。

昨日下过雨,今日下午的天还是雁灰色的,像是还没从那场雨里缓过来。远景蒙了一层水气,乌云压得很低,盖在摩天大厦顶上,如一绢象征不吉的麻衣。

房间里昏昏暗暗的,没打开的台灯旁放着一张请柬,镀金的花体英文都在这光线里失色。

阮决明半倚在一边的沙发椅背上,手上捏着一只打火机,金属盖一搭一搭的。他看着窗外,似乎出神地想着什么。

不一会儿,他收回视线,拿起听筒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那边传来男人的声音,“刀哥,他们从泰国地下拳击场里找了一个杀手,档案很脏。根据阿星的消息,我们查到他坐的船”

阮决明简洁明了地说:“时间。”

“预计一小时后到,我们准备在码头截住他。”

“暂时在船上待着,我会让人来找你。”

阮决明挂断电话,又拨出一个号码,这次接听的是个年轻女人。

“喂,哪位?”

“好彩妹,”阮决明用轻松地语调说,“没打扰你吧?”

电话那边的人一愣,“阮生,你怎么有我的号码?”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啊?”

阮决明点燃一支烟,轻描淡写地说:“有人买凶杀我,我需要一个人垫棺材板。”(替死鬼)

周珏笑了一声,“巧了,我正好也需要一个人食死猫。”(背黑锅)

“不如我们合作?”

“阮生,你怎么知道是今日?”

“你六姑做事,要做就做大,当然会挑生辰这样的日子。”

“嗱,凭这句话,我帮你搞定。”

阮决明掸了掸烟灰,“你去天星码头找个人。”

周珏快言快语道:“原来那帮人还藏在码头,我以为他们都走了。”

话音一落,她就知道多言了,连忙又说:“这次真的不是故意跟踪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