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决明从坡下走了上来,几步跨过小径,几乎是冲到她面前来。他冷着脸,严肃得可怖。

裴辛夷本能地退了一步,不明所以地说:“什么啊……?”

阮决明反手“嘭”地关上门,说:“我赌赢了。”

说的是裴繁缕的事情,裴辛夷更觉迷惑,说:“现在来算这个?你借了我的人,我以为是平局。”

阮决明上前一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借刀杀人,我帮你做了,你还欠我一件事。”

裴辛夷微蹙起眉头,“我以为给你做了一次人质,已经还清了。”

阮决明眯了眯眼睛,“想要反悔?”

“进来再讲?”裴辛夷转身就往客厅走。

阮决明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又将她往身前一逮,她整个人几乎是被摔到玄关的墙壁上的。她没机会喊痛,他转过来困住了她。

“黐线,你搞什么啊!”她手握成拳去推他的胸膛,却怎么也推不开,忿忿地说,“那你想我做什么?”

“咚”阮决明一拳垂在墙壁上,声音就在裴辛夷耳畔炸开,吓得她打了个激灵。

他微弓着背,以眼神冰冷盯住她,“我要你亲口、完整地说菀菀是不是我的仔。”

她一怔,又听他说:“还有裴安逡。”

裴辛夷微张开嘴,最终咬住了唇,她一把推开阮决明,趔趄两步也不管不顾地往客厅的壁龛那边跑去。刚拿起听筒,一封文件夹就飞来砸到了她脸上,接着落下去,险些碰倒香薰蜡烛。

“自己看。”阮决明站在一步开外,冷然的语调下是他极力克制的情绪。

裴辛夷把文件翻了一个面,上面有国外的邮戳和地址。

她垂下眼睑,深呼吸一口气,打开文件夹,抽出两张单子是化验单。看到这里已明了,阮决明采集了两个小孩的毛发,送到国外做了亲子鉴定。

裴辛夷没有看化验单最下方的结论,将化验单放在香薰蜡烛引燃。

阮决明哑然,跨步上前,去抢化验单,连手碰到了火也不丢开。裴辛夷唯恐他被烧伤,一下子丢开了单子。

燃烧的化验单飘落,触及仍旧湿漉漉的地板,一面被浸湿,一面被烧焦,一缕微不可见的烟雾升起。

“事实摆在眼前,还需要我讲什么?”裴辛夷看着地板,眼尾红了,仿佛两张单子很可怜。

“刁那妈!两个都是我的仔”阮决明揪住她的衣领,迫使她看着自己,“你把他们分开,想耍花样?利用细蚊仔,你是不是妈咪啊,啊?”

裴辛夷轻呼着气,垂眸说:“我怎么可能……反正你也不信。”再抬眸,定定地说,“我只是想保护他们,哪怕最后只有一个。”

阮决明笑了起来,眼睑亦泛红,“最后只有一个?你好伟大啊!”

“难道不是吗?”裴辛夷啮紧牙,勉强笑了一下。

阮决明只觉喉咙干涩,他不想说,却还是说出了这句话,“你要是想保护他们,就不该生下来。”

“你以为我想吗?”裴辛夷闭上眼睛,“生小孩有多痛,养小孩有多辛苦,当他们发现曾念不是妈咪,我才是妈咪的时候,我有多恐惧,你知道吗?我每一天,每一天,都胆战心惊。你不懂的,我根本不想要生下来,就算违背教义,我也不要生下来”

阮决明一巴掌甩过去,指腹刮过她的脸颊,仿佛有静电。

他反而愣怔一瞬,颤抖着垂手,拢紧了拳头。

她不要生小孩,那是一点感情也没有了。

裴辛夷微微扬起唇角,更像脸部痉挛,她点头说:“怎样,打我不够泄恨对吧?要杀了我吗?死在你手里我也算是……”

她还是没能说完一句话,他掐住了她的下颌,以他掌掴的那只手。他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是他看不懂的情绪,却不知他的眼里也是自己看不懂的惧意。

“不要讲了,不要讲了。”他说。

“阿魏,”她声音低了下去,“我真的这样想,死在你手里,是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