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英缓缓转过头来,静默地看了看他们,再抬头看去。
裴辛夷笑了一下,说:“阿姊,是我 Daph。”
“Daph?”裴安英似乎在脑海里搜寻这个人,一会儿后才“噢”了一声,又说,“Daph。”
“是呀,是我。”
“Daph 饿不饿?”裴安英扬起优雅笑容,忽然换了个人似的,只是眼神仍旧空洞。
裴辛夷每每看到这样完美的笑容出现在阿姊如今这张脸上,都会感到心痛。这大概是她作为人最有知觉的时分。她高傲的阿姊,像无可比拟的星一般耀眼的阿姊,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裴安英每笑一次,裴辛夷心头的恨就多加重一分。
“我不饿。”裴辛夷温柔地说。
“Daph 累不累?”裴安英想到什么,指着靠墙的椅子说,“坐,细路仔也都坐。”
裴辛夷与小孩们坐下,还未说话,又听裴安英说:“不要只顾着工作,该休息就休息,该玩就玩。”
说的也都是每次都会讲的话,辛夷却听不厌,应着:“好、好。”
裴安英又问:“八仔菀菀乖不乖,有没有用功念书?”
八仔开朗地说:“有啊,但是大姊,我们放假咯。”
裴安英顿了一下,去看墙上的挂历,意识到现在是八月,问:“怎么不去夏令营?”
裴辛夷替小孩们答:“他们不想去。”
裴安英点了点头,“也好,你们多陪 Daph,免得上学了不见人,Daph 挂念你们。”
裴辛夷瞥了小孩们一眼,笑说:“我才不要挂住他们,成天吵死了,两只麻雀。”
裴安菀鼓了鼓腮,呛声说:“我很乖的,看书又不出声,哪像八仔拿着飞机模型回来回去,满屋子跑。”
裴安英笑了起来,“八仔想做飞行员?”
裴辛夷稍感惊讶,阿姊能问出这样的话,说明状态不错,神志是很清晰的。这很难得。
“是啊,我要做华人机长!”裴安逡粲然一笑,小鹿斑乌黑的眸眼更是明亮,不过有些肉乎乎的脸蛋显得他虎头虎脑。
裴安菀在他的衬托下显得过分机灵,她笑得露出犬牙,说:“大姊呀,你不知妈咪怎么讲他。讲他不用功念书,净系识得叹世界!”
裴辛夷笑说:“菀菀,这叫理想。”
裴安英说:“菀菀真是像 Daph。”
裴安菀吐了吐舌头,说:“我才不要像她,整天凶巴巴,在哪里都以自己为中心,看不见旁人。”
裴辛夷斜睨裴安菀一眼,对裴安英无奈地笑:“他们长大了,各个都很有想法,管不住。”
“是啊,BB 仔都长大,我老了。”裴安英温柔地说,“Daph 几时结婚?”
裴安逡立马捂住嘴,用惊讶地眼神去看裴安菀。之前菀菀说六姊是为“结婚”生气,今早六姊也因此不开心,他以为六姊听见“结婚”就会发脾气。
裴辛夷却笑说:“阿姊,没人同我拍拖啊,怎么结婚呀。”
“搵个人拍拖咯。” 裴安英笑眯眯地说,一时间看上去与常人无二,“没钟意的人咩?”
裴辛夷想了想,说:“假如有,阿姊想不想见?”
“当然要见,意思是有这么个人咯?”
裴辛夷笑着去看一旁的小孩们,摸了摸裴安逡的头,说:“好啊,下次让他来。”
裴安英口渴去拿水杯,护工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她握住了水杯,把水杯抬起来。就在这一瞬间,杯子倾斜往地上掉,水洒了护工一身。
裴辛夷慌忙起身,却是来不及了。
裴安英大叫起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向墙壁。大嚷之中隐约可以分辨出一个名字,是她那一岁就夭折了的女儿。
那年,裴安英在大哥的葬礼上,应付了一阵前来吊唁的人,去婴儿车里抱起哭嚎的女儿,还未来得及反应,女儿就休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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