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冯侍郎贩卖私盐......从平县到京城,所见所闻绝非尘垢粃糠。加上在翰林院时听闻的闲言碎语,那时候太后尚未病危,不是他运气好,是严党太有恃无恐。

“可是老夫想不明白......这么渺小的一个人,他怎么敢......拒绝老夫的邀约呢?名和利都不要,那他要什么?不会是......人吧?”

丞相一挥袖摆,江玉卿身侧的宫女突然亮出匕首,她被挟持着站了起来,同许多妇人一起被驱赶到严丞相身后。

“严贼!你想做什么!”

太尉一派的官员纷纷站了出来,群情激愤,角落处甚至隐隐传来兵器交接之声。

段衡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小圈,泠泠寒雨之下,他成了众矢之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僵立原地,死死盯着被推搡的江玉卿。

快点,再快一点......

“严临山,你以为拿捏住了几个妇人,我们就不敢动手了吗?”

太尉对此不以为意,他被丞相泰然自若的语气激怒,上前一步,剑尖高举。

“哦?看来太尉大人对自己的结发妻子并不看重啊......”

丞相抬手,“噗嗤”一声,太尉夫人倒下,鲜红的血液溅在江玉卿苍白的颊畔。

“啊!!!!”

尖叫是混乱的开始。

原来冬天也会打雷。

蓝紫色的雷电是刀光,磅礴的水滴是剑雨。

皮肉、断肢、白骨、黑血。

躺在殿里的人有多宁静,死在屋外的人就有多惨烈。

这里不是皇城,这里是炼狱。

江玉卿趴在地上,借着黑夜的掩饰往角落爬行。

不断有脚步重重踩在她的身上。

每一块骨头都好似从中间被截断。

已经不知道哪里受了伤,疼痛是活着的证明,麻木却逐渐上爬。

贴着地面的嘴唇不断尝到咸味,她不敢想象那是什么。

突然,一切的声响都戛然而止。

江玉卿再也支撑不住,如同一页残片,紧紧贴在了地面。

难道......

不要......

她答应过子观会照顾好自己,她不要留他一个人。

更何况......

不要......

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双手捂住小腹,缩成一粒尘埃。

“轰隆隆”。

短暂的电光照亮了这里的一切。

已经踏入殿中的赵瀚。

佝偻着背跪着死在殿门前的丞相。

大张着嘴嘶吼的赵潜。

死无全尸的太尉。

段衡成为了这一片死寂之中唯一的活动。

血人拨开眼前的人群,扑向那一抹纯白。

雨停了。

最后一滴甘霖落在地面,暗淡的火光中,近黑的猩红溅起涟漪。

轻轻的触碰,他手上的鲜血在她惨白的颊畔留下腥臭。

好冷。

此君,你为什么不动。

好怕。

我害怕啊,此君。

只是,只是那么几步的距离而已......

过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