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草地茂密,像一张宽大的软床。

她撑着地躺了下去。

头顶的流云缓缓,树荫重重,陈府的花海依旧,一切都和记忆里的景象别无二致。

人却已经变了许多。

她第一次来陈府的时候,外祖父看着懵懂瑟缩的她,指了站在嬷嬷身后的铃儿,让比她大了几岁的铃儿带她玩耍。

铃儿活泼大方,会许多她从未见过的把戏,给那时的江玉卿带来了许多欢乐。

若非临走时铃儿舍不得父母,大哭起来,她应是会跟她一起回京城的。

下次再回陈府,江玉卿懂了些事,她央求祖父升铃儿为大丫鬟。

铃儿为此感激涕零,更加尽心侍奉她。

但江玉卿却觉得,这远不能比得上她为自己驱散的阴霾。

......

时移事易,这次再回来,铃儿居然都要出嫁了。

男方是府中管家的小儿子,她隐约有些印象。

那似乎是个机灵变通的,听说小小年纪,已经能替外祖父管理一家米铺。

这怎么看也是个良配。

但江玉卿却总觉得有些伤感。

原因她说不清道不明。

也许是因为铃儿的婆婆看到铃儿时隐隐的居高临下。

也许是因为铃儿偷偷学习打算盘时的笨拙。

也许是因为记忆中,铃儿未来的夫君看到钥儿时的眼神。

也或许什么都不是。

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

江玉卿努力睁开双眼,那片云又流动了起来。

她呢?

她也要这般吗?

嫁给一个长辈选好的所谓良人,然后逐渐收敛自己锋芒,变成万千米粒中的一小颗。

光是想想,江玉卿就逐渐感到窒息,仿佛身边的溪水涨高,再涨高,然后盖过了自己。

她甚至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料。

还好,并没有湿,那只是她的幻觉。

但是她好像可以确定了,自己并不喜欢那样。

那她喜欢哪样?

虽然身边的长辈都没有催促过她,但她知道,他们最后总是要给她寻一位夫君的。

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呢?仅仅是为了血缘传承吗?

说实话,她并不觉得现在这样不好。

如果母亲在的话,她也许会问问母亲。

但面对父亲、外祖父和外祖母,不知为何,她问不出口。

假设一定要嫁人的话......

江玉卿的脑中开始浮现她认识的所有男子。

师兄吴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这是一个十分纯粹的人。

如果嫁给他......

江玉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如果嫁给师兄,她会觉得自己是师兄和书本之间的插足者。

表哥陈灵飞,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人如其名,表哥灵逸奔飞,最爱游山玩水。

她手里还存了不少志异游记,都是表哥所赠。

这样的人......

总觉得家庭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束缚呢......

还有谁呢?

一个,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