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来瞧过她好几次了，可最终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带她走，只从兜里抠出两个铜板扔给了她。

雨停了，太阳渐渐升高，晒得她头晕目眩。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青石板上，很快就被蒸发。她开始后悔并反思，也许那个老妇人蹲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应该抬头与她的眼神相接，她应该开口求求她，或是冲她甜甜一笑，那么她此刻也许便有家了。

“让开让开！柴府的马车！谁敢挡路？”

一阵车轮声马蹄声由远及近，听说是柴府，人群纷纷自觉避让。

她抬起头，看见一辆马车从街那头疾驰而来。一马打头，四马在后，五匹通体乌黑油亮，四蹄踏雪的骏马，拉着一辆绘蟠龙云纹的朱漆大车从她眼前经过。

她呆呆地瞧着，听人说，官家也只用六马的车，而放眼整个江宁府，乃至大宋，用五马拉车的，仅柴绍衍一人。

第四案：慢（11）柴琼鸾（二）

马车路过她身边，略放缓了速度。直至行出去十多米，驾车的突然叫了声“驭！”，勒住了马绳。

众人正诧异间，只见一个中年男人从马车上下来。那人身穿一袭深紫色锦袍，靴子纤尘不染，阳光反射在靴面，泛着淡淡的光泽。

那人下了马车，竟然径直朝她的方向走来。

“这就是柴老爷！”

“不能吧？柴老爷会亲自下马车？”

眼见这样尊贵之人亲自走在市集上，还往卖身葬亲的穷苦女孩子走去，引得众人驻足围观。一时之间，揣测声、质疑声、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那人越走越近，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她这次吸取了教训，全然顾不上脸上黑黢黢的污泥，将小脸抬得高高的，用一双水汪汪圆溜溜的大眼睛，带着渴望，去寻他的目光。

那人看来四十岁出头的年纪，一双淡薄的眼睛，薄唇紧抿，脸上透着阴郁和冷酷，他扫了一眼她面前放着的“卖身葬亲”的木牌，又将她细细打量了一遍。

周围一片人仿若被点了穴一般不动弹，所有人带着好奇与艳羡的目光，朝他二人看过来。

只见柴绍衍在她跟前蹲下，就在她还没弄清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他朝她伸出了手，他的手留着长长的指甲，带着镶满宝石的戒指。

他与她四目对视，带着鼓励的眼神，示意她将手给他。

她略一犹疑，伸出了手，随即又触电似地收回来，在自个儿身上拼命擦了擦，才又伸出去。

柴绍衍牵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马车。

“去。准备两口上好的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