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的人来查案,曹守真故技重施,再次蒙混过去。

但她家里接连失踪了两个婢女,汴梁城里对她的种种传闻逸事甚嚣尘上。从前旁人只当她是婊子,现在都心照不宣地知道她是个会杀人的婊子。她家那后院,无人敢靠近,化粪池中散发的阵阵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就如她的名声一般,臭不可闻。

半月后,事情终于渐渐平息下来。那日雨后,延礼抱着书从城南的巷子里路过,他在外头走路,一向抵着头,脚步很快。

“你娘是个婊子!”

尖锐的童声从身后传来,延礼的背脊一僵,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他知道是谁,与他同院的李员外家的小少爷李琰,还有他那几个跟班。李琰儿时常与他在院中一道玩耍,后来后院的化粪池恶臭弥漫,家里人就不让李琰跟延礼来往了。

“我以后不同你一起玩了。你这撒谎精,还说你娘是什么出家的女冠,妓院里的娼妓都没有她的男人多!你娘还与丫鬟争风吃醋,杀了人了。”

延礼无话可说,因为李琰说的都是真的。而且那孩子比他大好几岁,比他整整高出一个头,延礼在他面前就如一只瘦弱的小鸡。

“延礼,你站住!”

李琰朝延礼走过来,他腰间挂着的玉佩叮当作响。他今儿带了不少小伙伴,专门在此为堵延礼而来的。

“你娘是不是又杀人了?后院的化粪池越发的臭了!就是那个丫鬟阿离吧?我瞧见官府的人都来了。”李琰见延礼不搭话,伸手在他身上推了一把,“你娘是不是用自己的身子打点了全衙门的人?他们怎么不抓她呀?”

延礼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让开!”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哎哟,小杂种脾气挺大!”李琰一把抓住他的布带,“你们母子能不能滚出汴梁啊?瞧着真让人恶心!”他双手用力,猛地将延礼推倒在泥浆里。

延礼手中书掉在泥泞之中,撒了一地。

李琰走过去,一脚踩在书上,“杀人的婊子养的也配读圣贤书?可别糟蹋了书!”几本书全都叫他踩烂了。

“住口!”延礼突然从泥浆中暴起,一头撞在李琰肚子上。他年纪虽小,但这一下怒极,李琰猝不及防跌坐在地。这下捅了马蜂窝了,几个跟班一拥而上,有人拽延礼的头发,有人踢他的肋骨。延礼拼命挣扎,却被反剪了双手,李延爬起来,脸色狰狞的可怕。他一把揪住延礼的头发,另一只手抓起泥浆灌入他的口鼻:“小杂种,打小就没句真话,说什么你娘是女冠,你爹是大官。呸!你知道你爹是谁么?你娘夜夜张腿迎客来,连妓女都不如,妓女还值些银子,你娘就是白给男人玩的!”

延礼视线模糊成一片,口鼻中都是泥淖,几乎要窒息。

“按住他!”李琰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锋利尖刀,“我今儿非把这对伤风败俗的母子赶出汴梁城不可!”

延礼瞳孔骤缩,那是刀!李琰要杀他!不!他不能死!他将来是要出人头地的,怎么能死在这里?

他拼命挣扎,却被几个人死死按在泥浆里。冰凉的刀锋贴着头皮划过,“先从额头开始。。。”李琰狞笑着,刀尖在他眉心划出一道血痕,“然后是天灵盖。。。”

延礼仰面躺在泥浆中,雨水打在脸上,混合着温热的泪水。这一刻他真切地希望自己手中有把刀,他要直直地捅进李琰的心脏,再割开他的喉咙。这念头如此真实而强烈,以至于他嘴角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李琰被这笑容刺激的愈发愤怒,剃刀在延礼的额角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涌出。

“笑?我让你笑!”李琰举刀欲再划。

“阿弥陀佛。”

清朗的声音在巷口响起。这声音不大,却像晨钟般穿透雨幕。所有人都愣住了,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和尚站在巷口的雨帘中,一袭灰白僧衣被雨水浸透,紧贴在瘦削硬挺的身躯上。

延礼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淖,他瞧清楚了,那和尚正是可政。

可政禅师稳步朝他们走过来:“小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