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个绘画班的课程也开始按部就班了。简小从怀抱着满腔的热情迎接她的新生活。

教古诗词鉴赏的是个小老头,C大有名的老教授,喜欢在课间的时候端着茶杯和总坐在第一排眨着大眼睛认真听课的简小从讨论天气,讨论时事、诗词歌赋,最后吟句“廉颇老矣”。

简小从轻易就爱上了这生活,因为生活也爱她。

只是,简小从始终经历太少,她并不知道:生活其实是个矛盾体,前一秒你觉得它平静无波,下一秒它就能给你掀起惊涛骇浪来。

接到女生公寓楼宿管处打来的电话时,简小从正和老教授讨论论文题目,一听宿管处的值班老师说她手底下有个绘画班昨晚有三名女生夜不归宿,她就浑身冒冷汗,再三确定只是夜不归宿不是失踪之后,简小从火急火燎的和老教授说了抱歉,然后收了东西直奔宿管处。

签了名,领了人,简小从满脸严肃,“你们老实交代,昨晚去了哪里?”她一看到眼前站着的这三位女生,头就止不住的疼。这仨算是她带的这届学生里最“出众”的三位女生:染发、打耳洞、服饰另类、举止开放……不细看看不出是C大的学生。可这仨偏偏又是上头指明的“背景不凡”之人,简小从拿她们很没办法。

“老师,我们一大早就叫到这儿罚站,早饭都没吃,你这样审问我们,太不近人情了吧?”说话的是三个女生中最高最漂亮的一个C市市委宣传部部长的女儿周语,简小从站在她身边不像老师,倒像一个年幼的小妹妹。

三人的表情里满是故作的可怜实则的桀骜,叹了口气,简小从最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去吃饭吧。”

而且,风波并没有很快平息。

十月底的一个晚上,艺术设计学院的辅导员工作会议总结上,简小从被院领导当众批评,状况惨烈,令她尤为头疼的是,十点会议结束后,系主任还把她单独留了下来大做思想工作,“你也太不注意学生的生活状况和思想动态了,宿管处都给我们系里下黄牌了,这一个月内,你班上有近二十个夜不归宿记录,你这辅导员是怎么当的?”

简小从暗暗委屈,不是她不管,她能用的方法都用了,根本没有效果。她天生就不是一个能唱黑脸的人,不触及她的忍耐极限她连句重话都不会轻易对别人说,她始终信奉“与人为善”的观念,尤其是对那些被通报批评过的女生,她根本不曾对她们有过任何的批评和指责,就比如说这一个月的时间,她一直明里暗里调查那些女生夜不归宿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是干什么去了,愣是什么也没调查出来。

她记得她学生周语这样毫不客气的反驳她,“简老师,我们都快二十了,成年也很多年了,去哪里去干什么和什么人交往,我们自己有分寸。你不过也和我们差不多大,何必把我们都当小学生看?”

简小从觉得,自己两头都不是人了。

开完“个人批斗大会”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多了,先前发了个短信让何忘川晚些给他打电话,会一开完,她整个人都有些抑郁,就先把电话拨过去了,何忘川接得很快,“会开完了?”

简小从听到那头传来好听的钢琴曲她最喜欢的一张钢琴专辑,想到何忘川可能是开着音乐等自己开会,心头不禁涌过一阵酸酸的温暖,“唔,刚开完。被领导批得不成人形了。”出了学工楼,夜风猛地朝简小从灌来,她冷得低呼了一声,随即裹紧了外套。

“赶紧回宿舍吧,C市最近昼夜温差很大,我刚查了气温,这几天晚上C市的夜间温度普遍低于十八度,以后晚上出门记得穿厚些的外套。”何忘川的声音夹杂着“叭呲叭呲”的手机信号音,听在她的耳朵里,暖在她的心里,简小从的眼眶不自觉的开始泛起湿意,委屈和无助一股脑的奔腾而出。

“忘川,我突然不想当辅导员不想呆在C市不想……”,不想离开你身边了。后面那句话简小从最终没有说出口,她自认为自己对何忘川一直是很坏很吝啬的,她坏在总是没心没肺的接受着何忘川的好,她吝啬在总是不舍得对他说一句,哪怕是一句肉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