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背影就像一幅油画,似乎出现在这幢城堡里再合适不过了。
程川往前走了两步,不知所措地站着。白蔹收起了书放在茶几上,看样子是要站起身转过来。在那一瞬间里,程川心里千回百转,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打转,最后下意识地膝盖一弯跪下来,垂着眼睛不敢看他,紧握的双手指尖已经嵌进了掌心的肉里,有几分疼。
白蔹顿了一下,朝他走过来。程川先看见了他光洁的黑色皮鞋,又看见了平整的裤脚,眼睛便不敢再乱瞟,紧盯着地毯上的灰色绒毛。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只听见白蔹温声说道:“程川,先站起来。”
程川觉得那声音有几分熟悉,却一时没能抓住脑内一闪而过的奇怪感觉。他战战兢兢地爬起来,眼睛仍然是低着的,不敢放肆,这次他看见了白蔹修长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很短也很干净,皮肤很白,几道淡青色的血管交错排列着,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个镶着钻的细圈戒指。白蔹似乎是无声地笑了笑,这次语气重了一些:“抬头。”
程川应声抬起了头。
接着他全身都僵住了,表情出现了瞬间的空白。
站在他面前的人,有着他熟悉又陌生的一张脸。单眼皮,狭长的丹凤眼,像雕塑一样挺拔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那张脸上以往总是带着浅淡的笑意,眸子含着宽容与谦和,下颌棱角锋利,喉结很明显。熟悉是因为那是他朝夕相处三年的室友,说陌生是因为程川几乎从未在那张脸上见过现在的神情眉宇之间是冷淡和倨傲,脸上没有笑,眼睛轻微地眯着,肆意地盯着自己的脸。鼻梁上架着一副玫瑰金色的细框眼镜,镜片后打量的眼神不像在看人,更像是在评估物品,冰冷且没有温度,整张脸都变得十分凌厉,就像打架那天程川看到的那样,不怒自威,让他贴着裤缝的手又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正是薄海。
程川很难消化为什么薄海在这里,为什么他和平时的样子天差地别。年少成名的白蔹居然是他的室友,就睡在他的上铺,平日里是个温吞安静的老好人。他有一些愤怒,依他的性格早就应该骂出来,指着薄海的鼻子质问“你他妈是不是耍老子”,可面对这样一个危险的薄海,他没那个胆子,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那的确是薄海,但同时也是白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