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屏幕闪烁的号码,他竟没来由地觉得不安。
“喂,陈婶。”
商场人声鼎沸,黎言只能听到电话那头陈喜妹带着哭腔惶恐又颤抖的声音。
“言言……快、快回来一趟!”
陈喜妹还在说,黎言脸上原先疑惑的情绪却僵硬在那里,他动了动眼睛,好像一瞬间听不清陈喜妹断断续续的声音,那些不是他熟悉的语言吧……
他怎么从商场跑出去,怎么打车去的机场,怎么下的飞机他都记不太清了,只知道他浑身湿漉又狼狈赶到抢救室的时候,陈喜妹就坐在那里抹眼泪,旁边还有几个同村的阿婆。
看到黎言的身影她好像看到了主心骨,踉跄跑过来,拉着黎言的手颤抖着说:“你奶奶早上爬梯子的时候没站稳摔下来……太阳穴磕在砖头上……等我发现的时候身体都凉了……”
“我、我跟你爸爸说了……他把我电话挂了……”
陈喜妹的孩子都在城里工作,她说是帮黎言照看黎奶奶,但同个村子这么多年的交情,她跟黎奶奶的感情早就不止是邻居了。
黎言好似被定住一样站着动不了,那些电话里没听懂的普通话在这一瞬间变的越发清晰。他就像完全感知不到时间流动,直愣愣站了不知道多久,抢救室的门开了。
医生走出来,叹气着摇了摇头。
他说了好多话,但黎言只听见了一句“尽力了”。
周围沉默了好久,陈喜妹的哭声才放大似的传进黎言耳朵里。
他仿佛是被这声哭泣打垮了,腿软地跌坐在冰凉的金属椅上。那双充血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抢救室熄灭的灯,被陈喜妹握住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脑子里天旋地转,眼前的画面也跟着旋转。可转完的背景怎么还是在医院,在医院的病房里,他跟奶奶说过段时间闲了就能回来陪她住一阵子。
奶奶很欣喜,点了点头,笑着跟他说:“好啊,我等你回来。”
陈喜妹的哭声连陪同过来的阿婆听着都不忍心,也跟着抽泣。
可黎言没有。
他就像感知迟钝般呆愣在原地,始终没聚焦的视线终于落在那扇空洞洞的门口,不知所措又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我回来了……奶奶。”
可你为什么撒谎了?
随着话音落下,他颤抖着擦干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的眼泪,靠着墙,突然脱力似的蹲了下去把头埋在膝盖上。
村里有人离世讲究停尸三天,期间要请唱孝人彻夜不眠地为逝者唱孝。老人家都盼着落叶归根,黎言一直都知道奶奶的愿望,所以选择了土葬。
买冰柜、买棺材、选墓地、填写死亡证明……忙到第二天晚上,这期间发生的所有事黎言都是混乱的,他就像一副具有善后常识的机器人,麻木机械地在跟程序走。
因为他知道,他不做就没有人来做了,他只有自己一个人。
黎奶奶的遗体放在院子的冰柜里,从始至终黎大汀都没有出现过。黎言一个人沉默地安排了摆酒,请好了唱孝人,他掐住掌心,明白必须让自己一直处于忙碌状态才能撑起奶奶的后事。
黎奶奶家很冷清,生前冷清,死后也冷清。最后还是村长心疼他,私下让村里人都去酒席上坐坐。
唱孝人的孝歌晦涩难懂,黎言强撑着精神面对家门口从没有过的热闹,红着眼睛朝厨房里帮忙的村长深深鞠了一躬。
陈喜妹怕他情绪大起大落又一晚上没睡觉身体扛不住,让他赶紧先去休息一会儿,这里她来操持。
黎言勉强朝她笑了下,也没推脱,他真的有点没力气了。
但是睡不着,因为眼睛不敢闭上。
他一个人坐在角落,看着来吃席的众人,他们脸上看不见悲伤,最多有点惋惜。
是啊,奶奶才70多。
他每年的生日愿望都少不了一条是希望奶奶长命百岁,但老天爷每天收到的愿望那么那么多,哪儿会注意的到他。
从昨天在医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