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你、你还记得我?”听闻春儿唤自己,秋文清眼前瞬间一亮,那抚在春儿肩上的手不由自主又紧了紧。
日头下,春儿只见得头顶上方两颗亮闪闪的眼睛泛着耀眼光泽,小小的肩膀被大力抚得生疼。
几月不见文清哥哥,虽仍旧一股书生气不变,总觉得好像哪儿有些不同了,可究竟哪儿不同,又一下说不上来。说他胖了点么,仔细一看,那官服明显宽宽松松的在风中翩飞乱舞;说高了点么,好像也还是只比自己高了半个多头。
终究有些怪怪的。春儿点了点头答道:“恩,自然记得文清哥哥的。”
本是无心之言,却让秋文清白净的脸颊尴尬红了红。
几日前才回来,关于春儿的事,爹娘早已同他说过,只说被老财主逼着嫁了个中年过半的算命先生,外地人,人长得黑不溜秋瘦长瘦长的,模样儿挺俊,对她倒是也挺好。末了,她娘还叹道:老虽老了些,她终归是个克夫的傻子,又破了名声,能嫁给这么个人也是她造化了。
老娘那一句风轻云淡事不关己的“又破了名声”,听得秋文清心里没来由酸涩得不行。男儿大丈夫当以功名为重,当日被爹娘一番苦口婆心急急劝走,留□后一堆烂摊子无暇顾及,春儿落得这样一个下场,终归罪魁祸首还是自己害了她。
他心里寻思着,毕竟爹娘久在乡下从不进城,信息并不完全可靠,兴许只是个传言也未必,于是趁着今日进城办事,便特特寻来见她一见。
一双澄亮的眼睛将春儿上下打量了好一番,见她小脸粉粉白白,脑后缠着整齐的圆圆小髻,一身水红色褶子小裙衬得身段盈盈袅袅,倒很有了些居家小妇的味道……一瞬间心情又不知是欣慰还是惆怅了。或许,真如娘亲所言,那算命先生待她尚可呢。也是,换成是谁,若得了这般一个娇小可人单纯迷糊的小妻子,又岂会不知宠爱她?
想到自小黏在身边的傻丫头,如今每日个却只与那黑漆半老的算命先生相栖相伴,秋文清眼里情不自禁增了许多落寞。终究有些不甘,还是问道:“春儿妹妹,你……如今过得可好?”
“恩,很好啊!文清哥哥你做官了,真厉害。”春儿拧着衣角木呆呆点点头,一双水眸忍不住将秋文清的官服上下打量了一番,笑得两眼眯眯嘴角弯弯,如小白兔一般无害。
说完,低了头就要急急往回赶。
“别、别走春儿……”秋文清忙从后头拽住她薄薄的袖子,一截雪般剔透的手腕登时暴露在烈烈阳光下,看得他一阵眼花缭乱。
紧紧凝着春儿的眸子道:“春儿,我是专程来看看你的……我有很多话想同你说……我,我不放心你。左右天色尚早,你我同去对面茶楼坐坐,可好?”
“不去了。我要回去给夫君做饭。”春儿十分用力地挣了挣,却没挣扎开,那拽着袖子的力道反而更紧了数分。忽然有一点点明白文清哥哥哪儿不同了,他好像变得大胆了些、专横了些,从前在她面前,文清哥哥都是言听必从、说一不二的;从前来城里,他也不敢抬头看女子,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当众抓人家的袖子。
本来想不去的,本来还惦记着家里的银子,可是,看着秋文清一袭很好看很派头的官服已经在前头翩翩迈开了步,春儿又很没骨气地移了移步子,很别扭地跟了上去。
富翔酒楼生意一如既往的好,跑堂的小二最会看脸色,见来了官爷爷,身后还跟着一名别别扭扭的小娘子,忙屁颠屁颠跑过来招待:“嘿嘿~~这位爷您楼上请~~”也不待吩咐,便引着两人去了二楼边角里最为清静的小雅间。
雅间里一应的红木装饰,一张小小的四人小桌,角落的小几上养着鱼、摆着花草,高雅而不失生气。
当了官果然富裕了,春儿挠着手心默默感叹。她自小长在乡下,祖上多少辈,除了阿公一个秀才,还有早死的举人舅舅,再无当官者,只觉秋文清今日的模样威武得不行,当下自倒了茶水悠悠喝开来,小脑袋看看窗外的天,又看看地上的行人,就是看也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