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忘记面条已经煮熟了,记忆回到吃药前的十分钟,慢腾腾地搅拌锅底。
番茄汤咕咚咕咚地冒泡,陈裴枝不会做饭,有些意外许景贤说好了开饭为什么还在煮面?难道是想让自己陪着他,开饭是他找的理由?可是他陈大爷闻到番茄汤真的很饿,许景贤难不成想吊他胃口,打算用“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这么老套地追人手段勾引他?
可这小子只会煮面条算什么事儿?陈裴枝趴在桌子上,歪头看着锅灶前缓缓移动的身影。
许景贤没回头,默默加调料,盐包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他倒在勺子上,大脑空白,想不起十分钟前他是拿剪刀拆开包装,还是手撕掉包装袋边角?他愣了片刻,最后见番茄煮烂,汤底越来越红,撇掉一点盐,放进锅。
热气蒸腾,白雾模糊眼睛,许景贤想抬手抹一把眼睛,但手里还攥着药丸包装袋,苦涩感遍布全身,他想先藏起包装纸,指节却变得僵硬,握了握拳,感受不到塑料纸硌在手心,凹凸不平的触感。
身体的不适感持续了将近五分钟,他眼见着一锅汤面快煮成意面,忙不迭加水,加泡面调料包。虽然说调料包吃多了不健康,但许景贤这破厨艺,脑子里想到的补救办法有且仅有疯狂加入别人调好的酱料,管他大爷的科技与狠活,他和陈裴枝两个人从戴上红领巾那年开始就蹲在墙根下啃辣条,喝汽水,学着高年级的学长一巴掌拍扁小浣熊干脆面,撕开袋子,一股脑往嘴里倒泡面渣。
许景贤心想他俩吃了这么多年都没事,忍不住又撕开一袋泡面,找到红彤彤的调料包,加进去。
陈裴枝被泡面香味勾得坐立难安,想把鞋底抽出来当排骨啃。咚的一声响,他没坐稳,下巴狠狠磕在餐桌上,换作平时许景贤听到声音会立刻回头,难道汤底沸腾的声音太响,他没听到?
陈裴枝揉着下巴,以猴子蹲树上的姿势抱住膝盖,望向灶台边的人。
他眼睛睁得太大,蒙上一层水雾,稍微闭眼,意外划落一滴泪,下巴轻颤,嘴角微抿,泪痕刚好停在酒窝的位置。陈裴枝有一瞬的慌乱,视线向下瞥,眼眶泛红,哭的我见犹怜,像八七版红楼梦里的林黛玉。
他又忘了眨眼,泪痕多了一道,陈裴枝慌忙擦去,大老爷们突然掉眼泪,太忒么丢人了,他盯着地上的瓷砖,默数时间,害怕许景贤看见,又怕他装作没看见,抠着手指甲纠结半天,也没抬头问。
从小梅清文教育他就算饿死了也不要催阿姨快点做饭,人家拿薪水,在规定时间做规定的事,你逼人家,说不定她想不开在饭里放药害你。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刚他们这行的,天天在外面害人,轮到自己的时候看谁都像坏人。
陈裴枝耳濡目染多年,改不掉,就算做饭的人是许景贤,他也只敢踩着拖鞋抖腿,拖鞋底哒哒地磨蹭地板,就等着许景贤回头看他一眼。
说来也怪,今儿的许景贤动作比平时慢,一袋调料包撕半天没撕开,最后拿剪刀剪开,撒完调料,他像树懒一样移到水池边,接了一碗水倒进锅里。
距离上次躲在教室后门,看他慢腾腾地收拾书包已经过去七年。
七年前两个人头凑着头,躲在窗帘后吃泡面,窗户被热气氤氲,模糊对面宿舍星星点点的灯光。
许景贤当时什么表情?他有看过自己吗?还是盯着没泡开的面,思考这次加几根火腿肠?
陈裴枝抖腿的频率慢下来,下意识地抹眼角,没哭,眼睛莫名其妙泛酸。
这忒么也不是穿越小说,总回忆过去干嘛?陈裴枝在心里嘀咕,思绪却飘到高三最后一次模拟考。
考完,班主任说往前看,他盯着年级排名表,想着哪里加上几分高考就能超过谁和谁。那晚头顶的风扇转得很慢,摆在桌前的卷子掀起一个角,又很快被新的试卷压住,陈裴枝翻了翻抽屉,换上新笔芯,趴在桌上算了很久排名,最后也没捞着考试的机会。
十八岁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但最近病过一场,回头看处处是遗憾,连抬头往前走的念想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