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往锅里下菜,一边举例含蓄地解释着:“玉器固然更加精美,但已经是成品,再对它进行修饰,也不过锦上添花……但玉原石,我可以更好的操控,凭喜好雕琢,尤其是当我已经知道这块原石里藏着好料这是一笔,对周家稳准不赔的买卖。”
宋岳堂不置可否:“我倒是看不出来,也不知道文禄你是怎么判断的。”
“宋爷会发现的,”周文禄笑笑,“我相信就在不久之后。”
宋岳堂轻笑应下:“拭目以待。”
周文禄不再赘述,毕竟宋岳堂对他观点的看法,他其实并不在乎。周家人并不是傻子,玉秋对周家而言代表着什么,又会为周家带来什么,时间会给出这些暗中看戏的人答案。
酒过三巡,宋岳堂忽然道:“还有一件事,我需要文禄帮忙。”
“宋爷有什么不妨直说。”
“还不到时候。”
周文禄微微皱眉,心中警惕起来:“嗯?”
宋岳堂摇摇头:“别急嘛……我也不是吃白食,会给报酬的。”
锅中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期间能看见一些虽然熟透但无人去捞的剩食。煮过各种菜肉之后,油汤已经被熬干了不少,汤底味道更加咸辣。
宋岳堂起身,将远处的几碟还未下锅的食材,一一端起倒入锅中,不急不缓地说:“这地方中不中,洋不洋的,居然这么热闹。
“也亏我运气好,正巧能订到的个小包间,横竖钱花了不少,这菜,也别浪费了……
“既然都被摆上桌了,那就一起进去吧!”
日子看似不咸不淡地过着,但是空气里已经若有若无弥漫起了紧张感。
本杰明走的时候给周文禄留下了一个荆湾的地址,说那里住着他同行的好友,如果以后有需要,可以去联系他。考虑到本杰明生意的特殊性,这位同行想必也是位大人物,周文禄礼貌应下,将信息存好,以防不时之需。
谭锋来在北方当大司令也有几十年了,他曾经扶持上位的三岁孩童如今成了对他唯命是从的傀儡,按他的计划,篡位早该成功了。可惜在新思潮的冲击,不断有各种游行起义和变法在北方暴发,在对他进行反抗,相比之下南方更加安稳富饶开放,早年朝廷任命的将士除了宋岳堂,还有他的几位同窗好友,如今几人暗中联合,这片土地实际基本脱离了北方的管控。
谭锋来盯这块带刺的肥肉已久,如今两边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南北打仗不过是早晚的事。
周家也暗中做起了应对打算,不过这些,玉秋都不知道。
他隐约察觉到了周家的变化,少爷们比过往更加忙碌,但他一方面有事做,一方面也按本杰明的建议不去深究,装聋作哑。
他的字已经练得很好了,算数也一点点上道,甚至在周承明的教学下,知晓了一些简单的常用外语的读写。
玉秋放下笔,起身动了动长时间坐姿写字下僵硬的肩膀。如今他可以独自完成查对简单的账目,周锦宗便将手下好几款脂粉近两个月的账交给他试着整理,玉秋也希望自己能做好,查对核实都格外谨慎仔细,时常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回过神时腰背酸痛。
他揉了揉发紧的肩膀和脖子,余光瞥见角落里的琴架,琴架上摆着一张漂亮的古琴,玉秋看着琴,一时有些恍然。
这张琴是在周老爷去世一周后,周文禄让仆人送过来的。周文禄不常送他东西,他记得很清楚,当时传口信的仆人说,这是大少爷怕他无聊,特意寻来的。
玉秋摸了摸琴身,院中的仆人很勤快,即便他半个多月未碰琴,琴身上也一点灰尘都没有。他对乐器没有喜爱,也不存在厌恶,不过是当初在浓春楼必须要学的技艺,讨好客人的手段。男人们都喜欢一些才子佳人落难风尘的背景,愈是有才情,愈能满足他们一些肮脏的妄想。
不过这琴送来后,周文禄也并不在意他弹不弹,倒真像是随手送了个物件供他消遣罢了……他的手指抚过琴弦,想起第一次和周文禄见面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