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日,应雪堂手指动了半天,终於醒了。顾怀昭早早去夥房讨了一碗白粥,人一睁开眼睛,就腆著脸端了过去:“应师兄,我是怀昭,喝点粥,垫垫肚子。”
应雪堂皱著眉头,稍稍一沾唇就侧过脸。
顾怀昭对他的脾气简直了如指掌,用勺子盛了一勺,吹凉了又递过去:“以後你拜入师父门下,咱们就是一家人,用不著跟我客气。”
应雪堂听了这话,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些。他失血过多,一张脸白得像冰雪所化,五官又精致如笔墨点就,顾怀昭看了几眼,就忍不住露出些痴迷神色,直到被应雪堂狠狠瞪了一眼才惊醒过来,讪讪地把粥碗放在床边,拿起鸡毛掸子四下弹灰。
也不知道浑浑噩噩地干了多久的活,顾怀昭才敢回过头来,桌上的粥碗已经空了,应雪堂背对著他蜷在被子里。
正相对无言的时候,那人忽然问了句:“这是你的床?”
顾怀昭还牢牢记得自己应师兄最爱干净,兴冲冲地邀功道:“师兄你放心,我换了簇新的棉被,柜子里的,没人用过……我还用艾草熏过屋子。”
应雪堂仍用後脑勺对著他,看不出脸上什麽表情,顾怀昭巴巴等了半天,才听见应雪堂说:“我什麽都没有,再怎麽巴结我,也给不了你什麽好处。”
顾怀昭愣了愣,才笑了出来:“应师兄以後是大人物,我……我是最末流的小人物,做最苦最累的买卖,什麽名号都排不上。能得你美言一句,这日子都受用不尽了。”
应雪堂一动不动地躺著,像是听到了最差的答复,对顾怀昭再也提不起一点兴趣。只剩下顾怀昭还一个人眼巴巴地望著他。
对这人的照顾,有七分是情不自禁,还有三分出於锥心刻骨的恐惧。
在自己罪名压身,最穷途陌路的时候,要是能有应师兄出面美言一句……也不至於身首异处。
☆、剑似生平3
☆、剑似生平4
顾怀昭垂著眼睫,嘴唇微微颤抖著。他一点也不熟悉面前的这个应雪堂,上一辈子的应师兄待人谦和有礼,不露半点锋芒。就算不喜欢谁,那人也看不出来。
应雪堂见顾怀昭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眉宇间多了三分倨傲,正打算走的时候,忽然听见顾怀昭问:“上次的信,我还有些地方不懂,想跟师兄探讨一二。应师兄以为,什麽叫‘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呢?”
应雪堂扬眉回道:“自己不敬重自己、奴颜婢膝的人,别人自然不会敬重你了。”
顾怀昭脸色苍白,半天,才挤出了一个笑容:“应师兄受了重伤,好几天昏迷不醒,我尽心尽力地照顾你,自觉问心无愧,所作所为更与自辱毫不相干──”
“应师兄毫无感恩之心,才会觉得我无事献殷勤,非……既……”
顾怀昭说到这里,结结巴巴,几乎句不成句。
他上辈子“一世偷生”的外号不是白叫的,谨小慎微地活了二十来年,睡得比谁都浅,躲得比谁都远,随时随地察言观色,见机行事。即便是应雪堂这样激他,顾怀昭也不敢破口大骂。
可他刚这样不痛不痒地辩解了几句,应雪堂就气得变了脸色,人啪的往前迈了一步。
顾怀昭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退,颤声笑道:“难道我把应师兄丢在门外,自生自灭,这才叫不自辱吗。”
应雪堂攥紧了拳头,挥了挥,咬紧了牙说:“你──”可憋了半天,却没有下文。
顾怀昭心里清楚,应雪堂恐怕对自己印象已经差到了顶点。一旦想清楚这点,不知为何难过得手脚冰凉,糊里糊涂地便说:“何况我比应师兄多练几年剑法,就算当面切磋,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巴结你,有什麽好处?”
这句话说出来,连顾怀昭自己都羞愧得满脸通红,他虽然招式上能胜过此时的应雪堂,但全仗著多活了一些年月,至於不想巴结应雪堂云云,更是十足十的谎话。
应雪堂听到这里,仿佛像被人当面扇了一个耳光,咬著牙问:“你敢不敢去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