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我娘亲的忌日罢?”

靳玄野猝然听得陆厌发问道。

陆厌的言下之意是待其死后,记得给其娘亲烧纸钱。

靳玄野面色煞白,猛地摇首:“不记得了。”

陆厌平静地叮嘱道:“三月十五,是三月十五,切勿忘记。”

“你自己的娘亲自己祭祀,勿要推给我。”靳玄野严词拒绝道。

陆厌微笑道:“你不是唤我‘娘子’么?你祭祀自己的岳母天经地义。”

靳玄野将陆厌抱得更紧了些,强调道:“我们可一同祭奠,我才不要独自祭祀。”

“我……”陆厌拍了拍靳玄野的后背,“放开我罢。”

“不放!”靳玄野束手无策,他究竟要如何做?陆厌才会信他。

陆厌任凭靳玄野抱着,不再作声。

靳玄野心生一计,松开陆厌,唤出“昭明”来,横在自己咽喉处:“娘子若不信我,我便自刎,以死明志。”

眼见“昭明”破开了皮肉,淌出血来,陆厌心急如焚地阻止道:“别做傻事。”

见陆厌急得额头泌出了汗水来,靳玄野决绝地道:“我若死了,娘子便毋庸害怕我会变心,乃至于取娘子性命了,于娘子而言,不是件好事么?”

陆厌劝道:“你这傻孩子,还不快些将剑放下!”

“不放。”靳玄野咽喉处淌出了更多的血,染红了衣襟。

“我……”陆厌抿了抿唇瓣,艰难地道,“我信……”

他不及说罢,“昭明”骤然一亮,直冲他而来。

啊,靳玄野要杀他了。

真好。

真好呀。

这一场露水情缘总算告终了。

他不必再担心靳玄野何时动手了。

真好。

真好。

太好了!

不久前,靳玄野用唇舌服侍过他,吃下了他所出之物,缠着他交合了四回,为他哭得宛若孩童,说了不计其数的情话,譬如:要好好珍惜他,要与他长相厮守,要为他殉情……

然而,如今靳玄野回头是岸了。

又是一场乐极生悲。

靳玄野不愧是靳玄野,前世今生皆用了同样的招数。

而他连吃一堑长一智都做不到,每每动摇,须得时时提醒自己,才不至于陷得太深。

诚如靳玄野所言,他总说靳玄野是“傻孩子”,他自己亦“不如何聪明”。

他不止“不如何聪明”,他简直是“愚不可及”。

他居然以为靳玄野会爱上他。

可笑。

可悲。

所幸他这一生又结束了。

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

望他勿要再重活第二回。

望他能快些去到奈何桥,喝下孟婆汤,诸事俱忘,得以解脱。

“昭明”凛冽的剑锋刮在他面上,他不想再多瞧靳玄野一眼,安详地阖上了双目,引颈就戮。

望靳玄野能在每年的三月十五祭祀娘亲。

至于他,不打紧。

生前可凌迟、车裂、五马分尸、千刀万剐,死后可挫骨扬灰、食肉寝皮,只要靳玄野不觉得恶心便好。

须臾,剑啸在他耳畔炸开,而他的身体竟被靳玄野揽入了怀中。

他不解地掀开眼帘,只见靳玄野剑下躺着一赝品。

却原来,靳玄野要杀的是突破了干尸围堵,欲要偷袭他的赝品,而不是他。

他说不出自己是庆幸更多些,抑或失望更多些。

靳玄野挑起陆厌的下颌,质问道:“你认为我要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