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家族秘辛,当众宣之于口,实属难言,只得此法。

百官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薄薄一纸上,彼此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色。

内侍无声上前,接过纸笺,呈于御前。

大殿内落针可闻。

许久,同庆帝放下纸笺,“裴威,你可知罪?”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臣知罪”,裴威猛的一个响头磕在冰冷的玉砖上,“是臣没有查清裴督主的身份,以至于裴氏一族嫡孙入朝堂,是臣该死,是臣的罪责,裴督主当时只是三岁稚童,不谙世事,臣愿一人承担所有罪责。”

“还望陛下开恩,免责于裴寂……”

他额头抵地,身躯颤抖。

当年他一个净身房小小的管事,至于被送进宫的是什么背景,与他何干?

帝王如此问,摆明了就是将罪责要推到寂儿身上。

伺候同庆帝二十载,他太清楚今日这阵仗意味着什么。

杀心已动!

他必须护住寂儿,哪怕是用命,哪怕是螳臂当车!

殿外的裴寂,虽无宣召不得入内,却将殿内言语听得真切。

他身形纹丝不动,唯有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缩。

裴庆恨不得从未来过京城,恨不得裴云珩彻底死在二十年前,可今日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承认。

哪怕裴氏从此以后,沦为笑柄。

这就……耐人寻味。

裴寂目光沉寂。

裴威浑浊却无比清明的目光落在殿外裴寂的身上。

嘴唇无声地开合,“寂儿……好好活着。”

然后,带着决绝,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象征着无上皇权的盘龙柱!

惊变在转眼间,殿内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颅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鲜血如同泼墨,瞬间染红了冰冷的汉白玉柱基。

也染红了裴寂瞬间收缩的瞳孔!他身体晃了晃。

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冻结。

宽大的朝服袖袍之下,紧握双拳的手,青筋凸起。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第一次,不再是惯常的冰冷死寂,而是燃起了焚天煮海的恨意和一种彻底决裂的冰冷。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越过百官的身影,落在躺在血泊中的义父身上,最后落在那抹至高无上的明黄身影上。

好好活着……

义父,您用命换来的这条命……寂儿,不会让它轻易终结。

这笔血债……寂儿……会替您讨回来!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浓重的血腥气在金銮殿外弥漫开来。

龙椅之上,同庆帝威严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震动,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沉默片刻,声音听不出喜怒,“准裴寂……将人……带出宫……厚葬。”

死寂尚未散去,内侍尖厉的声音已划破空气,朗声宣读圣裁:

“东厂督主裴寂,即日起,削去东厂督主之职,褫夺一切内廷职司!”

“封裴寂为镇北将军,即刻率军北上,赴镇塘关,讨伐金夏国!”

“着,萧国公世子萧清河为副将,随军出征!”

这道旨意一出,鸦雀无声的朝堂登时哗然,却又在瞬间归于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

削去权势熏天的东厂督主之职,连个缘由都没有。

封为镇北将军,是看似恩赏的催命符!

恩威并施?不!这分明是削骨剔肉后,再喂下一颗裹着糖霜的砒霜!

谁人不知?

镇塘关,那是大禹与金夏国拉锯多年的血肉磨盘!

两国刚刚停战议和一年,边境局势敏感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