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寂……”她的声音闷闷地从他胸前传来,“我回来了……”
这三个字,轻飘飘地砸在裴寂的心口,让他箍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他下颌紧绷,线条冷硬,深邃的眼眸低垂,凝视着怀中那颗毛茸茸的脑袋,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
失而复得的狂喜……
深入骨髓的后怕……
压抑已久的担忧……
还有那无法言说的、看到她奔向自己时,心口被狠狠填满的悸动……
……
镇塘关将军府灵堂。
正中供桌上,摆放着裴威的牌位,前有水果盘,糕点、香炉中三炷清香正静静燃烧,青烟笔直上升。
裴寂换上玄色常服,神色沉凝。
目光专注地望着牌位,他双手捧起一炷新香,凑近烛火点燃,火星明灭间映亮他深邃的眼眸。
他郑重地三拜,然后才将香稳稳插入炉中。
“义父,七七回来了。”声音低沉。
崔小七静静地立在他身后,一身素净。
裴寂上完香,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转过头,看向崔小七,“七七,谢谢你。”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谢谢你……替为夫送义父最后一程,让他老人家,得以入土为安。”
这份感激,不仅仅是为操办丧事,更是为在他无法送义父最后一程时,崔小七替他尽了那份心。
崔小七连忙上前一步,轻摇了一下头,“阿寂,你的义父便是我的义父,这是我应该做的。”
已是夫妻,提什么谢字,那就可太见外了。
准备调侃的话咽回喉咙中,这是肃穆的灵堂,还是得谨言慎语。
裴寂看着她,心头被甜甜的暖意填满,何其有幸能够遇到她。
眼中暖意更深,正欲再说什么。
突然,他脸色猛地一变!
原本沉稳的气息骤然紊乱,他闷哼一声,右手死死捂住心口的位置,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高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单膝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紧咬着牙关,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阿寂!”崔小七大惊失色,慌忙蹲下身想要扶他。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带着点不耐烦的少女声音从门口飘了进来:
“啧,这就忘了我千叮万嘱的话?你这人是一点医嘱也听不进去是吧?”
崔小七寻声抬头,只见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身异域装扮,斜斜地倚靠在灵堂的门框上。
阿离正低头逗弄着掌心一只黑蜘蛛,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漫不经心。
她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想死的话,直接说,何必这么折腾我费尽心思地为你解蛊?”
崔小七惊得一愣,目光立刻从痛苦的裴寂身上移开,投向门口这个面生的小姑娘。
这姑娘面容稚嫩,但那双眼睛却异常灵动,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洞悉和……戏谑?
让人本能地感到一丝危险。
似乎是感受到了崔小七审视的目光,那少女终于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却带着点野性难驯的小脸。
她挑了挑眉,目光在崔小七和痛苦跪地的裴寂之间扫了个来回,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略带嘲讽的弧度,抢先开口道:
“喂,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叫阿离,是给他解蛊的,不是什么外室、相好或者乱七八糟的关系。”
她语气坦荡,甚至有点不耐烦,“麻烦得很,每次给人解蛊,又长得不赖的男人,总要被误会一番。啧,烦死了!我怎么就不是个男儿身呢?真是省去多少麻烦!”
崔小七被她这直白又跳脱的话弄得一时语塞,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呃……姑娘误会了,我并未往那方面想。”
心里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