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喧闹中央,那个散布消息的男子,嘴角极其隐晦地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他迅速压低了帽檐,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惊天丑闻牢牢吸引、无人留意他之际,灵活地缩着肩膀,如同一条滑溜的鱼,悄无声息地从人缝中挤出。

脚步轻快地拐入旁边的小巷,纷扬的细雪中回头、露出一双狡黠带着笑意的眼睛。

寒风卷着楼下鼎沸的议论声,清晰地灌入裴寂耳中。

沈晚棠?孩子?裴家二公子?

这些污糟的流言蜚语,他毫不在意,甚至掀不起心湖一丝波澜。

手无意识摩挲着银色面具上的一个缺口的同时,他看到了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那双刻在他骨血里、魂牵梦绕的眼睛!

“咔嚓!”

一声清脆的裂响,突兀地在他掌心响起。

他手中那只白玉酒杯,杯壁骤然布满蛛网般的裂纹,紧接着,在他收紧的五指下,彻底碎裂开来!

尖锐的碎片刺入掌心,温热的酒液混着殷红的血珠,顺着指缝蜿蜒滴落,瞬间染污了那身清冷的月色长袍,晕开一片刺目的暗红。

那“男子”,是七七?

他不会看错!

裴寂起身,跃出窗外,轻盈而迅捷地落在旁边店铺的屋檐之上!

瓦片微响,他足尖连点,在高低错落的屋脊间飞掠腾挪,目光死死锁住下方巷口那个即将消失的身影。

紧追不舍!

那个身影滑溜得像个泥鳅,窜进暗巷中,消失不见。

裴寂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仅仅片刻之后……

一个身影从另一条巷口闪出,已全然换了一副模样。

一身利落的红色女装裹着纤细的身子,兜帽严实地罩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小巧的下颌和紧抿的唇线。

这一抹熟悉又陌生的女装身影,清晰地展现在高处裴寂的眼底!

是她!

无疑!

他眼底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嘴唇抑制不住颤抖,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让他眼眶发热。

崔小七极为谨慎。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尾随后,并未走大路,而是再次灵巧地翻过一道矮墙,绕进另一条更僻静的小巷。

在迷宫般的狭窄巷道里,她七拐八绕,身影时隐时现,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在摆脱追踪。

终于,她从一条不起眼的巷尾钻出,快步走向路边一个看守马匹的孩童。

她随手丢给那孩子一锭碎银,动作干净利落,随即翻身上马,缰绳一抖,“驾!”

马儿朝着北方位撒开蹄子狂奔。

裴寂的反应竟破天荒地慢了半拍!

等他从那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中猛地回神,捕捉到那清晰的马蹄声时,那枣红色的马儿,已奔出了数百米开外!

裴寂的心一紧,手颤抖地地探手入怀,摸出一枚骨哨,置于唇边,用尽全力一吹

“咻!”

一声尖锐高亢、穿透风雪与距离的哨音,骤然在空旷的巷子里响起!

哨音未落!

“唏律律……”

踏雪四蹄翻飞,出现在崔小七方才离开的巷口!

它昂首嘶鸣,喷出团团白气,刨动着前蹄,等待着主人。

裴寂从屋檐上一跃而下,落在马背上!

“追!”他低喝一声,缰绳猛勒,踏雪长嘶一声,朝着七七消失的方向,狂飙而去!

然而,追出半程,裴寂沸腾的心绪骤然冷却了一丝他怕了!

怕自己这般不顾一切地狂追,会惊扰了她。

他猛地勒紧缰绳,踏雪的速度骤降。

他远远地缀在后面,盯着前方那个在雪野中移动的红点。

只要不跟丢,便好。

半刻钟后。

前方那匹枣红色的马儿,停在了蒲州城外一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