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卫生间,镜前灯冷光勾勒出他肩背肌肉的淤青,一边在心里唉声叹气,一边洗脸,早上故意让大哥打的伤口碰到凉水后有种刺痛感,他牙关咬得下颌线紧绷,忍着,洗完脸看镜中少年泛红的眼尾。

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魔怔了,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这个特立独行、油盐不进、身份特殊的钟家大小姐。

“你喜欢谁不好,喜欢钟小姐,注定你是个苦命人!自己选的自己就忍着走下去吧,怎么样也别喊疼。”大哥的话还在耳边回荡,说完这句话,大哥干脆利落给了他两拳,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比拳风更冷,打的他眼冒金星。

他精瘦腰腹间人鱼线随动作起伏,脱下外套和短袖,光着上半身,满脑子都是钟艾的影子,珍珠耳坠在乌发间晃动的钟艾,赤脚踩在古籍堆里皱眉的钟艾,晨跑时马尾扫过天鹅颈的钟艾……脑子里却忽然又闪出那个破奴的影子,那人是个诡异的,苍白的皮肤总带着寒水般的冷意,周身的气质总高高在上,有一种不明显却诡谲暗涌的戾气,还总是一副要压制他的感觉。

但钟艾似乎对他的态度很松弛自然,他如果过于针对,反而显得自己无理取闹。

他的指节叩击手机屏幕的节奏泄露焦躁,脑子快速转着,掏出手机,开始给助理发消息……

钟艾卧室。

月光透过万字纹窗棂爬上黄花梨书案,钟艾一进门,选择继续看雁镇古志,鎏金香炉升起袅袅青烟,手机上彭闪闪的消息有好几条,她派去的人正监视着周家三人,听说他们回家后没发生任何变化,只有周月的作息变得稍微正常了一点,她不再凌晨起床读书,也不做题到深夜了。

但周父周母依然是固定早起去菜市场,一日三餐后,晚间会牵手去散步。

平平无奇。

竹帘被夜风掀起,带进几片不知名花瓣,钟艾正聚精会神看书,忽然窗户上飘来一个影子,那人支着长腿坐在窗沿上,月光将轮廓镀上银边,钟艾余光看到,心下了然,但她选择假装看不见。

半晌,窗户上的影子忍不住了,指节叩响窗棂惊动檐下铜铃,开口问:“钟艾,你睡了吗?”

钟艾指尖捻着书页迟迟不翻,不语,扣下书,青玉镇纸被啪地按在案上,盯着窗户。

“嗯?”看到窗户上的人影烦躁地抓束发布带,钟艾才出声。

“我来和你商量周家的事,还有上次的布袋,你还没看。”破奴声音裹着夜露的潮湿,身体乏累,语气也平静柔软。

吱呀~~

卧室门打开,钟艾赤足踩在冰裂纹地砖上,眼中含笑,站在门边倚着墙,发梢随动作轻颤,笑问:“怎么今天说话语气这么好?”

“变成人之后,五谷饲养,六欲缠身……”奴突然直起身,月光照亮他眉尾断痕,故作高深,准备来一段对月咏怀的演讲。

“变成人了就说人话!”钟艾突然跺脚,没了耐心,直接了当回复。

破奴苍白脖颈上青筋跳了跳,马上恢复正常,语速快得像在倒豆子:“还不是都怪那个楚家二少爷,搬东西一下午,我累的没心力了。”

钟艾扶着门框笑弯了腰,回:“早这么说不就得了,布袋给我,至于周家,我让闪闪帮我监视着,看看有没有突破口。”她掌心在月光下泛着珍珠白,伸出手,摊在破奴眼前。

早知道他变成人之后也有这么多弱点,她就应该早点结契约,也不用之前受这只鬼的气!

破奴从兜里掏出布袋时,指尖沾着夜露的凉,把布袋放在钟艾手上,继续说:“我昨晚去了一趟周家,但他们毫无变化,算阳寿,阳寿未尽,算其他,其他也是顺利,周父周母注定是寡老终生,周月还是富贵命……”

“嗯嗯,所以只能先派人看着他们了,其他的,后面再说吧。”钟艾把布袋攥在手中,回复完破奴,后退一步回到了屋子里。

破奴僵在原地,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只得低头道别,钟艾关门时带起的风掀起案上宣纸,干脆利落关上了门,回到桌子旁,抓起狼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