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悬挂着半落的银月,点缀着几分血色,我知道山下的火越来越近,可能不过几分钟这里就要变成一座“火山”。
但是不知道是否错觉,身体像要爆炸,有种横冲直撞的热浪,好像连五脏六腑都要彻底捣碎。
我感到胃里阵阵反酸,抓住我的村民们早已四散逃开,可又能逃去哪里,这座山已被烈火包围,除了攀升的热度,大概……还有不久将要响彻夜幕的惨叫吧。
我吐出一口带血丝的痰,挣扎着爬了起来。
失去作用的桠被丢在一边,他的身体依然在不断痉挛,像个程序错乱的机器玩偶,我缓缓走过去,离近了,看清了他胸口那道口子,已经不太好看了,因为他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腐烂。
他半阖眼,那双依旧漂亮的银色瞳孔平静的看着我,我站在他身边,与他对视了一会儿。
“杀了他们。”
他的嘴唇动了动,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说话。
好。
腐烂已经蔓延至面颊,他的瞳孔很快就失去光泽,变得像一对塑料玻璃球。
我转过身,村长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他一口吞下那团光晕,仰天长笑,“很快,我就是神!我不会死!永远不会死!”
打断他的是我掐住他脖颈的手,老人的脖颈好像轻轻一折就能断开,他瞪圆了眼睛看我,左手的刀准确扎进我的胸膛,我缓缓收紧力道,他的嘴里发出哼哧哼哧的喘息,“不可能,不可能……”老人的眼球在剧烈的颤动中慢慢变得暗淡,直到彻底平静。
有一瞬间,我想起这双眼睛看我的样子,在我很小的时候。
我放开手中的尸体,伸进他的胸口拿走了那团光晕,现在,本该完整的东西终于能合二为一了。
“是,是童一吗?”
一个怯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扭过头,看到了阿树。
“大家想下山,但是好像起了很大的火,我们,我们有人被烧死了,这里只有你能看得见,你能带我们下山吗……”阿树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他歪过身子指了指身后跑来的村民们,又扭过脸冲我说。
火焰很快就蔓延到了整座山脉,如今只剩下山顶这一小块地方。
我走向阿树,他的个子比我低很多,视线向下能看到衣领内挂着的小袋子,里面是几块水果糖。
他平常总藏着,毕竟这么大孩子还需要妈妈给的糖果,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可是有次没架住我的偷袭,被我给公之于众后,大家总拿这事嘲笑他。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是被村长骗了。他说,你和山里的妖怪是一伙的,才……呜。”见半天没人应声,阿树神色愧疚自顾自说下去,然而,骤然的疼痛让他止住了话语,他用茫然的瞳孔低头瞧,一片黑暗中只有胸口传来的剧痛。
我拔出刀,红色的血溅到脸颊。
少年倒在地上,发出扑通一声,人们着急起来,人群里传来几句大声的询问。
我缓缓靠近他们,手起刀落,空气里混合着惨叫,烧灼,还有不断溅在面颊的,温热的液体。
血一般的夜渐渐落下帷幕。
对我来说从来没有左右手或者第三选择,因为自始至终重要的东西只有一个。
而此刻,他在那里等我。
我扔掉匕首,走向那已经被火焰吞噬的身影。
黎明微亮。
那座山上,永无休止的火焰何时才能熄灭。
十年后。
某个鸟语花香的夏天。
“你骗人!怎么会有会说话的粉兔子!竟然还给你讲故事!小赞是大骗子!”
“是啊,妈妈说不能跟撒谎的坏孩子玩!”
三个小孩儿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着,比那树枝上的鸟儿都要聒噪。
被称为小赞的男孩儿,捡起块石头,泄愤式的砸在枝头,那鸟儿终于安静下来,惊得扑腾翅膀飞离枝头。
“我没胡说!看到那座山没?就在那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