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虞攥着窗棂,望见西边天际泛着诡异的青白色。前几日她借口夜观星象,特让凌蓟从钦天监借来浑天仪,此刻院中空地上三座榫卯结构的松木屋正随大地震颤晃动,却仍稳稳立着。

“当当“铜锣声此起彼伏响彻街巷。睡眼惺忪的贵人们裹着锦被踉跄奔出,绣鞋遗落在青砖地上,金簪斜插在蓬乱云鬓间。永宁侯府的家丁举着火把挨户拍门:“速离屋舍!往开阔处去!”

第二波震颤袭来时,温知虞看见院中石灯笼轰然倒地。陆君衍翻身上马,玄色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我去宫中护驾,你。“话未说完,温知虞已踮脚将护心镜按在他胸口:“让莫颜绕道去温府后巷,东角门常年备着沙袋。”

辰时的天光渐亮,朱雀大街上挤满逃难人群。襁褓中的婴孩啼哭混着犬吠鸡鸣,穿单衣的老翁被家仆架着疾走,不知谁家灶房窜出的火苗点燃了半幅帷帐。温知虞望着西南方向腾起的烟尘,忽然想起梦中那座崩塌的九层佛塔。

“少夫人!”绿袖抱着药箱冲进木屋,“凌蓟说地脉还在翻涌,怕是。“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如浪涛般起伏。温知虞死死扣住门框,看见马厩顶棚的瓦片暴雨般砸落。二十丈外的茶楼传来梁柱断裂的脆响,漫天尘土中,她恍惚听见陆君衍离宫时的马蹄声。

……

卯时初刻,米铺刚卸下门板,伙计便将一块木牌挂在檐下。牌上墨迹未干的“五十钱一斗“字样,引得早起排队的百姓哗然。半月前不过三钱的糙米,如今贵了十七倍,人群却像滚水般沸腾起来。穿短打的汉子挤到最前头,将钱袋拍在柜上:“先给我装五石!”

温府东厢房的雕花窗棂被晨光染成蜜色,官燕捧着铜盆进来时,正瞧见自家主子立在书案前。素白中衣外罩着藕荷色褙子的少女转过身,鬓边碎发还沾着洗漱的水汽:“叫莫颜多带几个粗使婆子,拿上库房最大的米袋去西市。”

“小姐真要买五十钱的米?”官燕绞着帕子,“昨日厨娘还说。“

“百钱以下都买。”温知虞蘸了蘸狼毫笔,信笺上落下清秀小楷:“让她们分头打听各铺行情,超过百钱便回来报我。”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莫颜掰着手指嘀咕:“百钱都够买头驴了,真有人肯花这个冤枉钱?”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红缨拎着裙角跨过门槛,发间银簪随着喘息轻晃:“小姐,城南米铺涨到八十钱了!”

温知虞封好火漆的手顿了顿。地动已持续七日,城东瓦市塌了三处茶楼,护城河边的青石板路裂开半尺宽的沟壑。她将信笺递给红缨:“速去温府,亲手交给老夫人。”

枣红马穿过弥漫着烟尘的街巷时,温府正乱作一团。管家提着袍角小跑着迎出来,额角还挂着搬箱笼蹭的灰:“红缨姑娘,太夫人正在绣楼。“

三重檐的楠木绣楼里,檀香袅袅。满头银丝的温老夫人接过信笺,拇指抚过熟悉的字迹,浑浊的眼里泛起笑意:“告诉阿虞,祖母省得。”转头吩咐徐嬷嬷时,声音陡然转冷:“传话下去,外头米铺便是跌到十钱也不许买!”

此刻的宣政殿内,十二根蟠龙柱仍在微微震颤。永庆帝扶着鎏金御座,看着八百里加急奏报上“中州郡守下落不明“的字样,指尖重重叩在龙纹扶手上。

“臣举荐太子殿下。”奉国公出列时,腰间玉带碰出清脆声响:“储君亲临,方显天家抚恤之心。”

丹墀下的三位皇子同时抬头。太子玄色朝服上的金线蟠龙在晨光中流转,他率先撩袍跪下:“儿臣愿往。”

齐王攥紧象牙笏板,瞥见廖太师微微摇头,终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睿王盯着御前金砖上晃动的日影,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出声。

“着太子领户部侍郎并太医院判,明日卯时启程。”皇帝的声音惊飞檐上白鸽,扑棱棱的振翅声里,太子三拜九叩的身影没入晃动的日晷阴影中。

……

八月末的中州大地震,震得千里之外的京城都人心惶惶。驿马昼夜不停往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