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君衍抚过腰间御赐金符,目光却凝在车帘晃动的流苏上:“温姑娘可听过‘鬼见愁’?”他忽然轻笑,惊起城楼栖着的寒鸦,“上月缉拿要犯时中了三支,如今不也好端端站在此处?”
“大人!”侍卫来福突然指着日晷阴影,“该启程了。”
陆君衍翻身上马时,腕间珊瑚串缠住了缰绳。他偏头去解,官帽垂下的璎珞扫过温家马车雕花窗棱,掠起温知虞鬓边一缕碎发。
“温珣。”他忽然连名带姓地唤,“令妹畏寒,西郊别院的温泉可以去泡。”
余音散在骤起的马蹄声里,后半句被官道尘土卷得模糊不清。
温知虞攥着半幅撕破的车帘,看那玄色身影渐成天地间一点墨痕。
“回府吧。”温珣剑柄轻叩车厢,马儿掉头离去。
城楼暮鼓撞响第一声时,陆君衍在十里亭勒马回望。
来福瞧见他腕间殷红珠子染了层金辉,竟比御赐的孔雀翎还夺目三分。
……
送完行后,温珣还有要事,独自策马去了户部。温知虞的马车则直奔温府。
暮春的梨园浸在溶溶斜照里,温知虞掀开车帘时,正见温知舒执笔蘸取朱砂,将宣纸上的白梨染成妖冶的绯色。
温知舒的亲妹妹温知霖踮脚去够枝头残花,鹅黄裙裾扫过满地青石板上未干的颜料。
“长姐安好。”温知舒搁下狼毫裣衽为礼,丹蔻却故意拂过画中男子衣袂,“听闻陆首辅远赴江南办差,姐姐竟舍得放他去?”
车辕碾碎落花的声响蓦地凝滞。
温知虞扶着红缨的手踏下锦凳,腕间空荡荡的月光纱随风轻扬:“二妹妹的胭脂,倒是比御赐的苏枋色更艳三分。”
温知霖捏着半朵残梨凑过来,发间银铃叮咚作响:“听说陆首辅此去要好几个月呢!昨日爹爹还说江南巡抚送了十二个扬州瘦马进京。”她忽地捂住嘴,杏眼偷瞟向长姐腰间玉佩。
“三妹慎言。”温知舒用湘妃竹镇纸压住画纸,指尖在“江南”二字上重重一叩,“长姐与陆首辅是御赐姻缘,岂是那些腌臜玩意儿能动摇的?”
她转身时鬓边金镶玉步摇划过温知虞耳际,“只是妹妹愚钝,姐姐为何不索性跟着南下照应?”
梨树枝影在青石板上碎成斑驳的墨痕。
温知虞接过绿袖递来的雪帕,慢条斯理擦拭指尖沾染的朱砂:“内阁首辅奉旨办差,温家女眷若随行,御史台明日便能参父亲个帷薄不修的罪名。”
“姐姐教训的是。”温知舒低眸,笑意不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