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杏花簌簌落在砚台边,与朱砂批注的墨字融成斑驳血痕。
“叩叩”
红缨提着海棠纹裙摆碎步进来:“小姐,贵妃娘娘荐的人到了。”
廊下立着个石青色直裰的青年,团花纹在暮春光影里忽明忽暗。见珠帘微动,他即刻垂首:“属下董倾,见过大小姐。”呈上的契书还沾着宫中的沉水香。
温知虞望着他虎口处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刀的手,却在递文书时刻意收敛力道。前世陆重锦的密探里,正是这双手为她递过鸩酒。
“这些书稿需刻成活字。”她推开案头经卷,露出底下《盐铁论》批注,“七日后牡丹花会前夜,京中四大书肆都要摆上。”
董倾接过泛黄宣纸,瞳孔骤缩。策论字字直指漕运弊政,诗赋更是惊才绝艳。
“小姐...”他喉结滚动,“当真要隐去姓名?”
“你且当是...”温知虞蘸墨续写《僧伽吒经》,笔尖悬在“无我相”三字上,“替菩萨传道罢。”
余嬷嬷端着药膳进来,瞥见红缨整理的诗稿,惊得玛瑙耳坠乱晃:“姑娘何时习得这般学问?老奴瞧着倒比陆首辅的殿试文章还深奥!”
“嬷嬷慎言。”温知虞轻笑,腕间翡翠镯磕在青玉镇纸上。
前世陆重锦正是用这些文章换得太子青睐,如今她要让这些墨字化作穿心箭。
暮色染透窗纱时,董倾捧着雕版复命。
梨木纹路里嵌着五百余活字,墨香混着木屑气,竟比佛经更令人心安。
“属下找了城南的哑巴匠人。”他指腹抚过“平准策”三字,“原稿交还给小姐。”
“烧了。”温知虞忽然将经卷掷入炭盆,火舌卷着“一切有为法”化为青烟,“嬷嬷总说抄经伤指甲,倒不如学学活字印刷的巧宗儿。”
红缨望着小姐映在火光中的侧脸,忽觉那抹惯常的悲悯里淬了寒冰。
案头诗稿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陆重锦”三字批注,朱砂圈画宛如锁喉血痕。
五更梆子响过,董倾消失在晨雾中。
温知虞摩挲着雕版凸痕,想起前世陆重锦抚琴时说的话:“棋子要先学会做棋盘。”
而今,她才是执棋人!
……
戌时的榆钱巷浸在槐花香里,陆重锦叩响角门时,檐下灯笼正被夜风吹得打转。
姜莺莺赤着足奔过青石径,石榴红寝衣掠过紫藤花架,惊落一地星子似的花瓣。
“让我瞧瞧你的伤。”她指尖刚触到玄色锦袍,便被捉住手腕按在朱漆廊柱上。
陆重锦的气息混着龙涎香拂过耳畔:“半月未见,莺莺愈发孟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