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的确听公达醉后嘴露说过几句。”

“他说明公不过是袁冀州之弟,还并非一母同胞的亲弟。来日袁冀州统一天下之后,明公便只是一个小小……”

袁术怒目斥问:“速言!”

小吏支支吾吾:“若有幸,尚能做个羹颉侯;若袁冀州无情,说不准就要沦为冢中枯骨,身死魂消。自古以来,便没有兄弟争夺天下而能相安无事者。”

“此非下官之言,乃荀公达醉后所言,还请太守明鉴!”小吏还没察觉到天下间的风起云涌,更没想过他的顶头上司袁术会有称帝之心,连忙解释摆脱从犯嫌疑。

袁术怒极反笑:“好啊,酒后吐真言,看来这便是陈昭的意思了。”

对他一个将死之人,自然用不着派心腹来交好,找一个无名小卒来应付他便够了。

将小吏打发走后,袁术面色沉重端坐在案后,咬牙切齿重复:“陈昭、陈昭……袁绍……”

他心中的天平迅速倾斜。陈昭轻视他固然可恶,可这份可恶与他而言可有可无;袁绍就不一样了,袁绍是他切切实实的利益争夺者。单说袁家四世三公的遗泽,也是袁绍享受了大头,一个生母卑微的庶子雄踞一方,他这个血统高贵的嫡子反倒还只是个小小太守。

郑伯克段于鄢、齐国田氏兄弟内斗、胡亥杀扶苏……兄弟相争才是必须要下死手。

袁术能确定,袁绍对他的感情,不下于胡亥对公子扶苏,都是过命的交情。

甚至胡亥对扶苏是单方面的过命交情,他与袁绍是双方都恨不得过命的交情。

袁术神情变换几次,冷淡召集了属下:“命孙文台去攻打荆州,袁绍与陈昭之事,豫州不掺和。”

攻城略地才是正经事,袁绍死不死跟他唯一的关系就是袁绍死了他能背地偷笑。

一个月都没能走出寿春的大军在接到袁术之命后短短半日就调转方向往荆州去了。

荀攸也被袁术派人客气送出了寿春,连袁术面都没能再见到。

东阿。

昭明军与袁绍军又进行了几次小规模交锋,双方你来我往,战况焦灼。

一开始胜利的天平缓缓向昭明军方向倾斜,在袁绍焦急之时,曹操与袁绍秉烛夜谈一夜,袁军迅速换了一种打法以命换命。

兵器略输一筹,那就用人命来填。

曹袁二人赌陈昭舍不得数以万计的昭明军士卒性命。一方是精锐之士,一方是征召不足三月的新卒,纵是两命换一命、三命换一命,袁绍也不心疼。

时至今日,已经不是袁绍想要认输就能装作无事发生的时候了。攻不下青州,数十万大军这两月的粮草消耗就足以让袁绍倾家荡产,退无可退之时,袁绍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寻常士卒性命。

转机在一个沉闷的晌午。

长久的干旱让原本夹在两军之间的瓠子河露出了干涸的河床,原本还需划船才能渡过的这条黄河支流如今水位只到成人大腿处。

“末将探到了袁军粮草的消息!”太史慈匆匆步入中军大帐,脚下踩出一串的泥印,神色飞扬。

“每隔七日,便会有粮队从博平向东阿运粮。其中有一段路途经山林,没有河溪,可在此处埋伏,一把火烧了袁绍粮草!”

要把粮食抢回来难,可一把火烧了就简单多了。

陈昭也是精神一振:“那就由子义带三百人绕后,一把火烧了袁军粮草。子龙在前带领大军前压,掩护子义。”

“末将领命!”太史慈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他日日带人四处打探消息,原本小麦色的皮肤被晒得黝黑,衣领处晒出了一道黑白分明的界线。

“一击就走,不可恋战,纵然此事不成,也不可久待。”陈昭提笔在舆图上画出一条路线,并非从西向东,而是从北向南,由博平南下,走平阳直抵徐州。

“若东阿不通,便走此路返回徐州。”陈昭将舆图交给太史慈。

太史慈将舆图塞入怀中:“定不负主公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