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战战兢兢,声音几乎要哭出来:“历来都是这个造价,今岁干旱,物价飞涨,这根柱子又要用在书院正堂,按照州府正堂规格监造……一万钱已经是压到低的价格了。”

何赞恨恨揪着周集:“呸,今岁粮价虽长,可只有民生之物涨价,乱世谁家会大修府邸?这些木柱根本卖不出去,老夫早就打听过了,今岁营造之物通通都降价了!”

三年干旱,五年战乱,没钱的人饿死了也没钱,有钱的人恨不得钻到地缝去,害怕怀璧其罪。除了兵强力壮的诸侯,谁敢买这么大的木头做柱子,生怕不被饿红了眼的贼匪盯上吗?

“下官实不知啊!”周集浑身哆嗦,他虽说是县工曹史,可他是举孝廉出身,因着在乡里有些名气才被选做官员。

这么多年了,他一共就主持修过两次工事,还都是只管批阅文书,对照历年前人留下的记录一板一眼校对,他哪知晓材料价值几何?

何赞气得目眦欲裂:“还有,现在荒年,劳力如此便宜,包吃包住有的是流民愿意来干活,汝为何不多雇几千人一并开工?工期一年你就真打算拖一年?”

一千人修一年,六千人修两月,耗费的钱粮一模一样,却能少浪费十个月的时间,他儿子也能早些来读书。

话未说完,何赞突然捂住胸口,眼前一阵发黑。他想起自家孩儿还在家中苦等,想起那金灿灿的金子如流水般花出去,更想起陈昭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天知道那奸诈的昭侯会不会把工期都算在束脩里!

“狗官!工徒你调动不清,造价你探查不明,一味只晓得伸手要钱,实乃大汉蛀虫,老夫与你势不两立!老夫定要告知昭侯,把汝这狗官绳之以法。”何赞一脚踢翻案几,笔墨纸砚哗啦啦散落一地。

周集闻言浑身一颤,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何公明鉴啊……”

“你这屋里还敢铺地砖?”何赞痛心疾首,“你竟敢让修建书院的工徒来替你铺地砖,草屋难道不能处理公务?这都是民脂民膏啊,你简直愧对先圣教诲!”

何赞深吸一口气,想到自家空荡荡的库房,心如绞痛。

这昭明学院还不是……还不是……就是民脂民膏!

"狗官误我!"一声暴喝炸响,何赞抡圆了胳膊,照着周集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啪"的脆响在公廨内回荡,周集一个趔趄栽倒在地,纶巾都摔出丈远。

何赞犹不解恨,扑上去揪住周集衣领,拳头雨点般落下。

他全部身家都压在了昭明书院上,贪污,贪的是他出的赞助费,延误,延误的是他子嗣的前程。

不慌不忙赶过来的张抚听到屋内惨叫声,心中一慌,还以为周集遭了刺杀,连忙后退几步,拽住一个小吏。

“何事?屋内发生了何事?”要是有危险他得立刻跑路。

小吏哪敢管两位上官的斗殴,正慌忙之间看到张抚,连忙道:“何公与我家工曹史打起来了,张公快去看看吧!”

张抚一惊,忙去劝架,一入内就看到何赞在打周集。

“别打了,别打了,咱们都是读书人,怎能如此无礼?”张抚站在门口往里喊。

他年纪大,不敢过去拉架,拉不开事小,被顺手揍了事大。

“张兄,这个狗官贪污咱们的钱。”何赞声音凄厉,“这都是咱们的钱,咱们的钱啊!”

张抚耳边一嗡,脚下生风走到二人身边:“此事当真?”

他依然不信周集有这么大的胆子,往年朝廷拨钱修缮府衙,偷偷贪点也就罢了。可如今邺城是昭侯做主,这个书院更是他们这些冀州本地豪族一并资助监造,周集有多大的胆子敢在此事上钻空子?

“我昨日回府专门去翻了家中祖父留下的手札。”何赞给出了张抚不得不信的证据,“我家祖父乃桓帝时候负责监造宫殿的将作监,我何家正是靠祖父督造德阳殿发的家。”

这下不能不信了,人家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