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侯……”丁夫人还要争辩。
"够了。"陈昭面色骤冷,翻脸无情,"阶下之囚,安敢讨价还价?"
“曹丕、曹节……都送去昭明书院读书,曹植也找个会读书的乳母来给他幼教。”陈昭点了一串名字,涵盖曹操所有八岁以上的子女。
必须读书,曹丕曹植都是建安文学中流砥柱,要是关上几年,成了笨蛋,她的文治怎么办?
“还有你。”陈昭看向曹昂,曹昂眼中生出希翼。
陈昭一笑:“原样关着,严加看守。”
嫡长子终究与寻常子嗣不同。曹昂年已十六,文武兼备,若放出去,难保不会生出变故。
陈昭冷眼瞧着曹昂黯然的神色,心中毫无波澜。能在这方寸之地安然度日已是造化,总好过替他那强抢寡妇的亲爹断后身亡。
今岁是一个少有的暖冬。
这暖冬于蝗虫是好事,雪薄地温,虫卵易活;于百姓亦是好事,天不甚寒,人易存活。
去岁大旱,冀州的灾民已达百万,弃家舍业逃难者数不胜数。陈昭下令各个郡城搭建草棚,供那些暂无栖身之地的灾民过冬。
夜晚寒冷,几十人窝在一个草棚中,稻草覆体,棚中气味难闻些,却也暖和;白天温暖些,流民便趁着正午去到处翻找蝗虫卵或接些昭明军分发的零碎活计。
有一身厚些衣裳的流民就去修补城墙,疏清护城河,衣裳单薄不能出门的流民就待在草棚中打磨箭枝枪杆,草棚中木头味道整日消散不尽。
能换到的吃食多是豆饼,天气干旱,麦粟不易生长,对黄豆倒是无碍。陈昭打下冀州之后,立刻命人补种了黄豆,种下的月份略迟了些,好在今岁实在暖和,十月末才霜冻,黄豆十月中旬就收割了。
范桃缩在草棚门边的角落,就着门缝漏进的一线天光背书。其他人见她姐弟三人年小力弱,便让她们住在最靠门的地方。冬日里,这门缝漏风的床位,谁都不愿要。
范桃也不争辩,只是每夜等众人睡下后,默默用稻草将门缝塞得密不透风,白天就借着门缝漏进来的光背书。
和其他人吵架她也吵不过,索性就接受,起码白日里,棚中昏暗,只有她这地方天光最亮。
一旁的稻草堆上,范杨低头用小刀削木条,打磨成箭枝的形状就递给范花,范花拿着与标准箭枝比对。三姐弟相依为命这大半年,早已有了默契。
"吱呀"一声,门缝里挤进来个佝偻身影。范六眯着三角眼,瞧见范桃又在翻那几张发黄的纸片,顿时咧开满口黄牙:"哟,咱们村的使君又用功呢?"
见范桃头也不抬,范六越发来劲,蹲在草堆上唾星四溅:"读书?那是绫罗绸缎裹着的贵人玩意儿!你这样的丫头片子配读啥书?六叔给你找了户不嫌你丑的人家……”
范六自吹自擂半天,见范桃还是低着头不搭话,范六才悻悻走开。
“我瞧着她早就疯了……”
“她还说见过神女呢,神女是何等的大官,她哪配……”
“……读书有个屁用……”
草棚内又飘过来几声毫不掩饰的嘲笑声,或尖锐或沙哑,或高或低。
巡逻的昭明军能管得住偷盗,却管不住人言。范村这处的草棚里有个想进昭明书院的疯女娃,已经是周遭几个草棚人尽皆知的笑话了。
范桃依然不说话,攥着纸页的十指发白。
明日她就要去考试了。
神女说过她能行,她一定能行。
范桃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起与这些乡亲格格不入。或许是从她遇到昭侯之后,或许是从她磕磕绊绊读了几本书之后,或许是从柳厨娘好心教她识字之时。
她也不明白,明明已解释过千百遍,神女的告示就贴在城门口。昭明书院只要能考过试,就有能免费读书的门路,甚至就连书都有地方可以借到,只是要走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