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十个月,各地都在有条不紊兴修水利,数以百万计的流民再给粮仓带来沉重压力的同时,也带来了能开山挖河的劳动力。

数以百万计的流民如蚁群般散布在河道两岸,铁镐凿石的闷响日夜不绝。流民佝偻的脊背上蒸腾着白气,将热汗渗进新修的堤坝,滴落在吱呀转动的水车木轮间,又随着冶铁坊里飞溅的火星一同灼烧在犁铧与刀箭的锋刃上。原本计划五年修完的水利,半年之内就全部完工。

开春时节,官府发下文牒,着各处流民俱来领田。那田亩因连年兵燹,十室九空,竟多至无人耕种。陈昭便以官仓粮种借给流民,约定秋成比旁人多交纳一成粮税,又推出了做工可换农具的活动,以工抵货。

流民各个感恩戴德,要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谁都不愿意抛弃田地当流民。本道今生要做他乡饿殍,谁晓得神女让他们能活命,还愿意给他们分田地和种粮,有田有屋,他们就不再是流民了!

没有干旱,没有蝗虫,雨水充沛,更先进的农具,还有神女新造出能增加粮产的“粪丹”,这是一个毫无疑问的丰收年。

黄澄澄的庄稼长在地里,等在收割,百姓心里有了底气,连带着邺城街上铺子生意都翻倍地涨。

州牧府内。

陈昭绕车两圈,打量院中这两大车袁术送来的金帛财物。

“袁术好歹也换一换东西吧。”陈昭掀起蒙在上面防灰的麻布,吐槽道。

这两大车的金帛就是几个月前她送去借道的金帛,甚至比她送去的东西还少了一些,也不知是被袁术取用了,还是被他麾下的人偷偷抽成走了。

袁谭送给她,她送给袁术,如今袁术又送还给她,这两辆车就快能认路了。

“主公之意,可是要拒了袁术?”荀彧立于阶前,见陈昭绕车踟蹰,不禁莞尔。

陈昭冷笑道:"袁术此人,实无治世之才。当日我念天下百姓皆为汉民,特将治蝗之书无偿相赠,他却置之不理。如今蝗虫过境,方知治蝗之要,早干什么去了。"

"今以重金求书,足见其先前对此事之轻忽。那书送去,想必被他随手弃置,否则何至于今日又来求取?豫州在他手中,实乃万民不幸!"

自己主公的心思很好懂,起码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心思很好懂。荀彧瞬间了然陈昭心思,道:“主公欲起兵讨伐袁术?”

“临近秋收,粮草充足,的确可行讨贼之事。”荀彧迅速分析。

岁禾黍丰登,正宜秣马厉兵。大军所过之处,可就地取粮,省却转运之劳。

荀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双疏淡如远山的眉毛忽舒忽颦,眉心若有轻蹙。

打倒是不怕,袁术的本事他们这些士人心知肚明。唯一难处就是师出无名,先前袁绍对主公用兵,能厚着脸皮称一句“讨伐反贼”,是因自家主公的确是反贼……可如今自家要先动手,该用什么名头呢?

“文若不必忧心,我早已有了成算。”陈昭嘴角斜挑,眼角微眯,露出一抹狡黠的坏笑。

“愿闻主公妙策。”荀彧温柔一笑。

陈昭哈哈把荀彧推出了院子:“文若先回家休息一日,明日就能知道了。”

干坏事怎么能当着温柔沉稳谋士的面呢!

打发了荀彧之后,陈昭立刻命人把祢衡带来。

不多时,一名青年被引入厅内。他身形清瘦,眉目间带着几分傲气,肤色却白得近乎透亮,像是许久未见天日。

“你是祢衡?”陈昭盯着面前这个眉宇间带着一丝桀骜的清秀青年,不敢置信。

祢衡察觉到陈昭惊讶的视线,顿时像只骄傲的小公鸡一样抬起了下巴,连脊背都挺直了几分。

他躲在屋里捂了半年,亲娘抹脸的膏药用完八盒,才终于把自己捂回了原本的白皙模样。

心下又唾弃,果然陈昭就是个只重相貌不重才华的肤浅主公,他现在好看了,陈昭对他的态度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