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康缓缓转身,佝偻的背影在火光中拉长如一道将熄的炭痕,只留下一声悲叹。
将此等奸贼视作贤才,大汉如何能不亡?
周昂神色变幻,终究呸了一声:“不知所谓。陆康年事已高,定是脑子糊涂了。”
他呵斥一声,可那声音却隐隐发颤。比起正义凛然,更像是色厉内荏。也不知是为了发泄他的怒气,还是为了遮掩被猜中的心事。
他是为了匡扶汉室、对,陈昭是反贼,他参与刺杀陈昭是为了匡扶汉室,周昂渐渐说服了自己,昂首挺胸离开了许贡府邸。
天色已经上了黑影。
许贡正往城西逃窜,好在他反应够快,城中还未来得及罢免他的官职,许贡很轻松就出了城。他喘着粗气,一路狂奔,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汗水混着尘土从额头滚落,模糊了视线。
终于,他踉跄着停下脚步,前方老槐树下,一辆灰篷马车的轮廓在暮霭中若隐若现。
就是这!许贡扶着腰,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些。
忽然,许贡的脚步猛然僵住,浑身如坠冰窟。十几柄雪亮长刀从黑暗中刺出,刀尖寒芒闪烁,直指他的咽喉。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喉间挤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罗市……”许贡不敢置信望着面前这个仿佛从悬赏江洋大盗的通缉令上走下来的男人。
“别让他死的太痛快。”罗市冷冰冰下令。
“我可以招供……”许贡刚开口,嘴巴就被布团塞住了。他瞳孔收缩,不知道为何连攀扯共犯的机会都不给他。
难道陈昭不想知道害她的人都有谁吗?
“一年之内和你有往来的就是从犯,用不着你招供。”
罗市拎起环首刀,气势汹汹舔了舔嘴唇,准备亲自动手细细把许贡剁成肥瘦分离的臊子。
竟敢行刺阿昭……当年高喊“黄天当立”的三十万黄巾教众,时至今日,只剩下他和阿昭了!
夜色深沉,周昂正陷在混沌的梦境中,忽被一阵粗暴的踹门声惊醒。他刚睁开惺忪睡眼,就见几名披甲执刀的昭明军士卒如凶神恶煞般闯入内室,寒光闪闪的刀刃已抵住他的咽喉。
“起来!”为首的校尉一把将他从锦被中拽出,周昂还没回过神,就被扔到了人堆里。
“大兄、叔父。”周昂惊慌失措,举目四望,尽是他族中子弟。
“出了何事?”周昂声嘶力竭询问,奈何直到他嗓子喊哑,也没人回答他。
次日黎明,周氏宗祠前哭声震天。周昂与数十名族中子弟被铁链锁成一串,像牲口般赶进木栅囚车。囚车行驶在大街上,无数昔日他从未放在眼中的庶民缩在街道两侧对他们指指点点。
被人当成猴子看戏,周昂几乎想要一头撞死。
“事发了?”周昂的兄长周昕低声询问,他也是浑身狼籍不堪。
周昂定了定神,口干舌燥:“莫慌,我与许贡从来都是见面细谈,从未留下过丁点笔墨证据。只要咱们咬死不认,陈昭就没有证据治罪咱们……”
囚车吱呀碾过青石板,周氏兄弟强忍羞耻向外张望,期盼着早日抵达府衙申辩。
吴郡的朱门绣户渐渐褪去,化作城郊零落的茅舍。道旁杨柳不知何时已换成森森古柏,远处驿亭残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又行十里,连古柏也稀疏了。
荒草蔓生的土垣间,几只昏鸦立在界碑上,发出刺耳的啼鸣。
“兄长,这好像不是通向府衙的路啊。”周昂声音发颤,他慌了。
用得着你告诉我这不是往府衙去的路?
周昕瞪了周昂一眼,从贴身的暗袋抠出三枚马蹄金穿过栏杆递给押送的士卒。
“敢问诸位壮士要将我们带去何处?”
士卒掂了掂金块,倒也慷慨:“汝等勾结刺客,证据确凿。”
“我向来仰慕神女,周氏更是对昭王忠心耿耿,怎会与刺杀逆事扯上关系,定是有人诬陷。”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