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认识,今届乡试,咱抚宁县只出了四位举人,谁不念叨着他们的名儿?”周老爷数着手指头掰:“陈举人,曾举人,张举人,令举人。”

“张举人?”管事颤抖着手将周老爷手指上代表张老爷的手指给重新竖起来:“张举人,名讳,叫张玉郎。”

“叫张玉郎又怎么啦?”周老爷冷笑,想想不对,这名儿好像挺熟悉的,重复了一次“张玉郎”,而后想起来了,受惊一般抖了一下,愣愣地看着管事,“你,你说,是张玉郎?”

管事点点头。

“是那位张玉郎?”

管事再次点点头。

周老爷吓得退后了两步,坏了,居然是那位张玉郎!他居然考上举人了?

那个命硬的,连全村人都死了他也没死,还以为穷困潦倒死在哪个旮旯了,没想到眨眼,出息了!

不是说张老爷是范山长收的弟子么?

他哪来的能耐让范山长看中了?哪来的钱银去应考?

周老爷差点没咬烂牙,在廊下如热锅的蚂蚁走来走去。

当初他家闺女跟张玉郎的婚事,确实是退了啊!

定下跟张玉郎的这门亲事,还是因为当时自家没落,在海礁村又是个异姓人,所以才想着跟当地人家定个亲,结个好,谁料到后来他拼着一身劲儿到码头学人行商,要赚钱银给自家娘子跟姑娘吃好住好,有了这般造化,银子越攒越多,在县城置办下了房产、商铺,日子越过越好了。

再看张家,还是海礁村的寻常农户,那张玉郎更是从小身子便不好,经常卧病在床,连年不见人,便是他去拜访,也只听得屋里头干咳,似乎,病得不轻呐!

张玉郎人是病秧子,张家又起不来,他不愿意自家女儿嫁过去受苦,跟张父一说,没想到对方居然就同意了。

所以,解除婚事,也是双方家长认可的,怪不到他头上去吧?

却没想到去年,张玉郎会上门认亲。

他怎么会愿意呢?

就是海礁村没出事之前,他都不愿意嫁女儿过去,更甭提现在张玉郎连亲族都全没了,一穷二白。

所以当时他就将张玉郎给撵出了商铺。

这事,他做得也没错啊!

婚约解除了,他跟张玉郎啥关系也没有了,凭什么要收留他?

周老爷想了许久,惴惴不安,又问:“那张玉郎,啊不,那张举人,什么时候办席面?”

管事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指的是庆贺中举的筵席,摇头,“张举人不办席面。因为过两日,便是他成亲的大喜日子。”

“成亲?”周老爷愣住了,“他,跟谁家娘子成亲?”

“便是河粉店那位陈三嫂家的姑娘。”

周老爷松了口气,抹了把冷汗,而后又觉得有些许惆怅。

哎,看不出,那张玉郎真有本事,要是早知道……

周老爷忽而懊悔起来。

他无论如何风光,到底还是商贩,底气不足,若是当初婚事还在,跟举人老爷结亲,那腰杆子可不得直了?

如今这姻缘是弄没了,怕还会跟这张举人结仇。

以后见着张、陈两家,远远地避开才好。

而后,这事就被周老爷的宝贝女儿知道了!

跟张玉郎有婚约的,是周老爷唯一的闺女,周文瑶。

知道了跟自己曾经有过婚约的是张玉郎,如今即将跟张玉郎成亲的是河粉店的陈四姑娘,周文瑶心里头登时浮现出了一双璧人。

她是河粉店的常客,自河粉店开店后,由闺中密友推荐,去尝试过铺子里的吃食,自此就时不时去帮衬了。

既然常去,当然见过那位陈四姑娘,也见过那位张公子。

两人有婚约的事,她一早从店里头做事的伙计口中听说了,他们炫耀张公子是青云书院范山长的学生,考过了县试,府试,中秀才了,中举人了,他的这些事,她是一路听闻着的。

那位张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