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分明是笑着的,她很少露出那样的笑容,仿佛与他记忆中总是沉静的母亲并非同一个人。
他想,她之所以会那样做,是要让他好好活着,而他不能辜负,不论得到什么结果。
他要活着,非但要活,还要复仇,他要将那些人一起拖入深渊,因为他早已在那里了。
等到终于活着回到了上凉,没人在意他这个两手空空的燕王,太子风光正盛,皇后依然稳坐凤台。而他带着仅有的几个肱骨亲信,开始亲手打造属于他的天下。
他没日没夜的浸泡在军中,征战四方,数不清那样过了多少个春夏秋冬,有过几次大难不死,每每被拉回人间,他已分辨不清究竟是庆幸还是失望。
后来无意中他听江湖道人说起一件事,说神医温融手上有一神物,名唤返生香,此物非同寻常,有生死肉骨的神效。他听闻后,面上不动声色,可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生死肉骨……
他想起母亲,她还孤零零地躺在地宫里,这返生香不论真假,总得试一试,他势必要得到它!
攻打西且弥的那场战役是他这些年经历过的少有的轻松,当他看着一身明黄的阿柟被押解着带到他身前,竟还是有了些恍然,曾经瘦弱苍白的少年已经完全找不到昔日的影子,而对方又像看鬼一样瞪着双眼看着自已,这一刻才忽然发觉,可耻又胆怯的阿柟什么都变了,可这双眼睛总是没变,一如当年他把那颗人头扔到他脚下时的样子,而他也早已不是那个用竹筷杀人的少年。
他最终还是杀了阿柟,连同他的妻妾子嗣,成王败寇,多少次死里逃生的他,已经不再会给自已留下麻烦和烂摊子。他早已不再相信轮回和报应,如果真的存在,对他来说,也许是另一种求之不得。
只是一次次的蛊毒发作依然令他无可奈何,他瘫倒在井边,身体僵硬得动弹不得,可好在意识已经慢慢恢复,他听见几声女子的话音。
后来,一只仓惶折翅的蝴蝶扑落在他的掌心。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精美却易碎,他低头凝视,发间湿冷的井水顺着眉峰滑下来,聚集的多了,再承担不起,滴落在她额角上,最终却只留下依稀一道水痕,月光不明所以凑起热闹来,可他却只看得见那道水痕,闪闪发光。
番外二 独舞人(卫茗蕊视角)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喜欢满月,那样莹亮亮的一个,明晃晃挂在浓蓝的夜空中,徒惹人心烦。女儿年岁还小,不解其意,小孩子家家见到望月总有几份对圆满的莫名欢喜。
她想,人生如月,峰谷圆缺,极盛则衰。她的望月出现在何时呢?或许是在她十五岁那一年。
卫氏是河西一等一的高门土族,从她的曾祖一代开始,族中子弟为官者比比皆是,到她父兄这里,已是镇守西南一方的豪强,她出身这样的土族,又是嫡出,上头五个哥哥,到她这里才得着个金不换的女儿,当爹娘的当然万分疼爱这个幺女,从她落生开始,锦衣玉食自不必说,千依百顺地将这个千金娇女捧到大。
万千宠爱的闺阁生活虽然惬意,可也同样伴随着浅浅的孤单。她要习得所有高门贵女应具备的本领,那些将是她未来安身立命的本钱。琴棋书画,女红女功,那些是小家碧玉才会着眼的东西,而对她而言,若是用她母亲的话说,便是手眼还是要放长远一些。
幼时懵懂,却也一知半解地落在心上。
三哥成婚时,新娘是襄城县主,这是母亲第三次做婆母,故而面对新妇时,已经没有了早年的欢欣雀跃,即便是儿子娶了县主,也没从这位高门主母的脸上找到多少张扬得意来。
她看着满堂的红绸,见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色,于是自已也被感染着高兴起来。前面两位哥哥娶亲时她年岁尚小,对很多事都记不深刻,只隐约知道结亲该是件热闹欢喜的事,人人穿红挂绿,人人喜笑颜开,可开心热闹都是别人的,那些都与她无关。
她随亲族姐妹坐在一桌,堂姐芙梅上月才议定了亲事,这一桌同族姐妹中独独芙梅定下了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