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吟玉回道:“卫侯残暴,求娶我只是为了充盈后院,他后院美人大都被折磨玩弄致死,我不想落得那样的下场,皇兄在东宫养病,想必也听过他的名声。”
姜吟玉声音轻得好似一缕烟。
她有一张柔媚的面庞,在昏黄烛光下看好似易碎的琉璃,一触便会破碎掉。此刻柔情似水,眼中织起淡淡的清愁。
孙太医是太子心腹,看她跪坐在太子身侧,一只素手搭在太子手臂上,暗觉不妥,方要提醒,姜曜已经先一步开口:“我可以留你一夜。“
孙太医诧异:“殿下!”
姜曜睫影浓重,神色宁静似水:“但你需知,逃婚并非明智之举。明日一早,你便去找陛下请罪,以求免除罪罚,亦或是另寻其他出路。然你所做种种,不必与我言说。”
这样的话语,无疑让姜吟玉心头一滞。
何为别的出路?
姜曜道:“午后去过后山,是吗?”
姜吟玉不知道的是,她身上有一缕属于槐花气味,虽被雨水冲过,已经极其淡了,然而方才姜曜让她靠近,还是从她鬓发间浓郁的香气中,捕捉到了那一抹极其难察觉槐花的气息。
太过清淡,与她周身的气质有些格格不入。
只有后山才种槐树。
姜曜一双漆黑的眸子带着几分莫测的审视。
姜吟玉很难形容这一刻是什么感觉,脊背泛起一层寒意,像是被里里外外看透,内心毫无隐藏地暴露在他面前。
心细如发,似他这般者,实在超出她的想象。
山上有地宫,此事姜吟玉知道,他也知道,他这么说,明显是猜出了她去后山的意图。
姜吟玉喉咙发紧,垂在身侧的手攥紧裙摆。
姜曜声线温冷:“我说的话,你听懂了吗?”
姜吟玉听出了言外之意,望着他时心跳加快,轻轻点了点头。
他让她所做种种不必告知他,更像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有看见的样子。
就算自己明日从后山出宫,他也不会管,对吗?
他当真是极其好心,给她指明了一条生路。
接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秋夜的凉风从窗外吹来,丝丝寒意灌入衣袖。
姜吟玉不想让自己的到来过多打扰到他,见他在上药,又和他道了一次谢,起身告退,说自己先到外殿去。
少女说话时,声音轻轻的,一双麋鹿般湿润的眸子瞥向他。
见他浓长的眼睫始终低垂,姜吟玉大胆又看他一眼,然而也只看了一眼,便款款行礼,退出屏风。
转身时,逶迤的裙摆轻动,丝丝缕缕的香气,从袖间飘出。
裙裾上的水,落了下来,滴在姜曜的手背上。
姜曜长眉轻挑,缓缓抬眼。
他目光落在她湿了一片的裙摆上,再慢慢上移,看到潮湿的绸缎贴着她纤细的腰肢。
那嫁衣沾水后,变成深红色,走动时勾勒出少女柔媚的身段。
姜曜移开视线,拿起案几上一方丝绢,慢条斯理地擦去手臂上因她留下的水痕。
人走后,孙太医手捏紧药瓶,道:“殿下没必要帮公主这个忙,万一东窗事发,外人会如何议论”
姜曜轻声道:“上药吧。”
中年男子这才闭上嘴,专心手上的动作。
姜吟玉退出屏风,到外间,择了一处位子坐下。
她躲躲藏藏一天,累得精疲力尽,半边身子趴坐在桌案边。
她想,明日一早自己便离开。
走一步算一步,离开皇宫总比待在宫内坐以待毙强。只希望明日后山上的侍卫能少一点。
她逃婚一事看似鲁莽,但也并非一时兴起。早在最初定下婚事时,她脑海中谋划过许多次出宫的路线。
香炉轻轻吐着香气,姜吟玉抬起手,缓缓拿下头顶的凤冠,再将鬓发上簪环首饰,一一取下,搁放在案上。